李維拱手言道:“下官,年老體衰,難隨將軍左右。”
“臣子李虎,少習武藝,頗有勇力,願為上位鷹犬!”
荀少彧拍案,道:“李典史能有此心,本將甚慰。”
“酌……李氏虎子,為隊正之職,前兵左右。”
一隊五十甲,堪堪入了官流,這賞格已然不低。
六房典史,也就是與隊正之職,稍稍高上一籌而已。
李維暗自苦笑,這賞格不低,但也拿著著實燙手。
李維養育四子一女,李虎是他的次子。固然這李虎非嫡長子,不能繼承家業。
但這次子敏而好學,天資聰穎,也是極得他重視,要做為家族分支的。
然而,面對荀少彧的咄咄逼人,李維也是別無他法可想。
只能狠下心腸,把這個次子,送到荀少彧身旁,以安荀少彧猜忌之心。
對於百載大族而言,舍棄一二族人,能讓家族保持長盛不衰。任何家族,都不會有絲毫猶豫的。
李維收斂心思,撩起官袍,單膝跪地,高聲道:“上位厚恩,李維代不肖子,謝過上位。”
當然,荀少彧對五十甲士,並沒有多做安排,也沒有談及如何調撥、遣用,而李維對此也並無異意。
他李氏之家業甚大,區區五十披甲之士,根本算不得什麽。
大戶人家,哪一家沒私藏過弓弩、衣甲?
若非不想荀少彧忌憚,就是一百披甲之士,李氏也能出得。
只不過,這就有些扎眼了,非是李氏可取。
看著搶先一步的李維,趙循安暗自一撮牙花子。
一步先步步先,趙循安哪怕不認為,荀少彧有這個能力,攻陷二熊嶺。
但他依舊為,失了這表現契機,而頗感懊悔。
第一個吃螃蟹的,總是會讓人銘記!
至於第二個吃螃蟹的,就頂多算是鸚鵡學舌了。
當然,老於世故的趙循安,不會表露出心中所思所想。
趙循安上前,道:“下官子嗣尚幼,不能為將軍分憂,下官甚是慚愧。”
“不過,下官有一胞弟,自幼喜舞刀弄棒,可替代下官,為將軍先驅之將。”
這話一出口,趙循安心頭隱約作痛,但仍堅持著一字一句的說完。
都是大家族出身,棄車保帥之舉,亦是相通的。
要知道,山裡人的團結,是常人所想象不到的。也是讓一切覬覦者,止步不前的。
而二熊嶺本就易守難攻,三百多年基業,至今不見衰敗。
就憑荀少彧麾下一千多兵甲,如何能破得了二熊嶺的天險關隘。
只是,趙循安雖不看好,但在荀少彧當面之前,卻不敢露出半點端倪。
工房、刑房,兩房典史接連奉上‘人質’,其余幾房典史,終究是坐不住的。
他們只能相視苦笑著,亦是一一上前。
…………
目送幾個典史,離去身影。
荀少彧眸光幽幽,晦暗不明,深淺不一。
“上位,逼之過急,猶備反噬啊!”
趙文遠若有所思,望著漸行漸遠的身影。
如今的趙文遠,早就不是當年的那個明遠和尚了。
多年征戰,生死邊緣徘徊,讓他性子極為多疑、謹慎。
實在是大戶之家的實力,讓他也不得不驚懼、慎重。
一家大戶,隨隨便便,就能出五十甲兵。這般勢力,已經容不得趙文遠,不刮目相看一回了。
就是荀少彧麾下,有著千余甲士,也不得不慎重一二。
一隊之兵,看似極少。
但荀少彧的麾下,也不過只有二十五個隊正而已。
荀少彧緩緩搖頭,道:“他們不會的,”
他說的極為確定,對典史們的選擇,亦抱著極大信心。
“這些老狐狸,他們是不會的!”
他喃喃自語:“除非,局勢已經崩壞到,再也沒有翻身余地。否則,他們是不會的……”
大戶之家,看似全無破綻。
然而,就是徐家這江寧第一富,都讓人屠戮的一乾二淨。
他們這幾家再厲害,再能蹦噠,到底比之徐家,也要差上幾籌。
怎敢得罪死,荀少彧這個地方實權派,就全當是花錢買平安了。
荀少彧看著幾個心腹部將,幽幽道:“諸位,這一戰,就是我等建功立業之機。”
“我方國端說話,一個唾沫一個釘,諸位為我腹心,我方國端必不負諸位。”
聞言,趙文遠、魯明達、薛定鱷、楊不已、陳達開面皮通紅,心緒澎湃。
他們單膝跪地,道:“我等,必不負上位信重!”
荀少彧微微頷首,五大營正麾下,就是江寧縣五營正兵的全部主力。
他們肯用命,這事就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只能靠天時地利了。
…………
靜室之中,昏暗不清!
荀少彧盤膝而坐,靜靜思量, 今日一言一行。細細揣摩,遇見的人或者事,細細品味其中滋味。
“幾家大戶的底蘊,果然不同凡響。”
“披甲之士兵,幾家拚湊,就有五百之數,近乎兩營正兵。”
“這種底蘊……”
荀少彧這一世,只是個低武低法的世界。
如今所見的最強,也不過是百人敵。亦是這一方淡赤位格的世界,所能到達的極致。
荀少彧眸光一爍,眉心一點,先天祖竅之中,一方石境漸漸浮現。
石鏡之上,絲絲縷縷,赤氣蜉蝣,一滴滴赤液,在鏡面上緩然滾動。
赤氣浮動之際,似乎飽含生機,孕育造化。讓這一面石鏡,愈發顯得神異不凡。
“氣運不能收割太過,一朝收割氣運,固然爽利,卻有不可預知之禍。”
荀少彧映照己身,如今一縣權柄在身,萬民氣運福澤綿延,凝聚成一百三。
絲絲縷縷,千千萬萬,白氣環繞,一道本命純青,凜然立於一道道白氣沸騰之間。
看這氣象,固然驚人。
但荀少彧感覺,倘若把這一縣氣運,全部投入石鏡之中,所收獲的源力,也只是寥寥無數。
而且,伴隨的後果,必然是氣運大衰,江寧動亂。
“這一方世界,本就是要打算,細水長流的。殺雞取卵,我不取也!”
自古以來,都是錢生錢,才是最厲害的手段方法。
一縣之氣運,忽然不錯。焉能與一府、一州,乃至於天下一十三州,相提並論。
這個道理,荀少彧還是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