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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拉索爾戰記》第48章 撤退
  胡德男爵的傳令官們奔走於平民們的各個藏身之處,向他們宣告了男爵的命令。

  “胡德男爵口令!所有女人和小孩都將撤往內環城堡避難!感謝男爵的仁慈吧!”

  這些因為戰事而緊張的平民們感恩戴德地跪在地上,嘴裡說著“讚美男爵!”、”感謝男爵的仁慈!”之類的話語。

  然而這名傳令官又立馬給他們潑了盆冷水:“所有男人和老人都必須去往前線,為你們的女人和孩子,還有男爵大人的親兵爭取撤離的時間!”

  少部分人開始抗議。

  “什麽?!”

  “我們要和家人待在一起!”

  “長官,我不能和我的老婆孩子分開。您看看吧,他還是個嬰兒,我妻子一個人是照顧不過來的。拜托您通融通融吧!”

  這些抗議者有驚愕的,有態度強硬的,有打苦情牌的,但卻是少數。更多的男人和老人都默默接受這個事實,他們眼裡含著淚,開始和家人做最後的道別。傳令官沒有理會那些抗議者,因為已經有侍衛上去教訓他們了。

  一位健壯的小夥子和妻子擁抱在一起,用自己的臉頰緊緊貼住對方的臉頰,一隻手繞到妻子腦後用力地撫摸著她的秀發。

  他的妻子嘴裡不聽地說著:“你會沒事的,你會沒事的,我們等你回來,我等你,嗚嗚···”說到最後,她哽咽到說不出完整的詞句,只是緊緊地抱住對方。

  一位鬢發已發白的老人抱住自己的孫兒,親吻著他的額頭,眼裡滿是慈祥與不舍。小男孩有些愣神,以往對自己十分嚴厲的祖父此刻竟露出了這種表情,不知不覺中,淚珠滾落。老人用滿是褶皺的手擦拭那柔嫩的嬰兒肥的小臉,欣慰地笑了。

  他用胳膊揉了揉酸脹的眼睛,帶著不舍與悲痛,強自嚴厲地對還在不斷流淚的孫子說:“小皮爾斯,你已經是男子漢了!男子漢不能流淚!去!跟著你媽媽走!”

  說完,他將小男孩推到母親懷中,最後一次和他們擁抱,目送自己已經泣不成聲的女兒拉著持續掙扎的孫子離開。

  傳令官擤了擤發酸的鼻子,他用力地眨眨眼睛以此抑製住眼淚,然後故作嚴厲地說:“所有···”他停了下來,嗓音因為情感的觸動有些變形、發尖。

  “所有女人和孩子到山坡上的內環城門去集合!剩下的人排成10人一排的隊列!等下會有人來整編你們!”這一次聲音沒有變形。

  看到剩下的人開始自發的排成隊列,傳令官轉身前往下一處地點。

  大約半小時後,兩名胡德警備隊的士兵來到了這裡,他們是來整編這些農兵的。這也意味著他們將留在外環城牆和野獸人戰鬥到生命的最後一刻,農兵總歸要有經驗豐富的老兵帶領才行。而決定誰留下來帶領農兵作戰的方式,是看一個小隊編制的殘缺程度,死傷最嚴重的小隊被留下來殿後。

  胡德警備隊一小隊有十人,他們小隊已經戰死八人了,是戰損最嚴重的幾個小隊之一。對於留下,兩人沒有抱怨,他們死了太多戰友,心裡已經存了死志,隻想戰到最後一滴血流盡,下去陪伴死去的弟兄。

  他們領著這些農兵沿著城牆腳前進,一路走來,百多人的部隊已經有三十多人撿到兵器和盾牌了,全是從城牆上掉下來的死者的。悲傷的氣氛環繞著他們,身邊的屍體和血跡,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們即將參與的戰鬥是多麽嚴酷。這些屍體中還有些是他們的熟人,之前他們還幸災樂禍地嘲笑過這些被抽調走的倒霉蛋,

然而此刻,他們也即將緊隨其後,為家人爭取生的希望。  城牆上,雇傭兵團且戰且退,他們已經接到了傳令。可惜釘錘小隊已經有了傷亡。鄧肯、亞當斯、吉米等一共六個人死了,死在了大角獸和角獸的斧刃與利角之下。一個被直接砍成了兩半;一個被砍斷了一條手,然後被斬首;一個被大角獸頂中了身軀,當場就吐出了小半塊肝和肺葉;剩下三位死相也十分慘烈。六位挺過漢姆村一戰的老兵終究沒能挺到撤退的一刻,沒能挺過更加殘酷的胡德堡戰役。

  阿什萊特和他們交情不深,但也不免悲傷,總歸是喝過幾次、還一起戰鬥過的人。格拉斯的臉上和大胡子上全是乾涸的血跡,眼睛裡充斥著血絲,看上去就像一頭壓抑憤怒的獅子。眼睛有些紅腫的雅尼克只是不斷瞄準射擊,他原本的箭袋早就空了,現在的箭都是在戰場上撿死者沒用完的。

  “鏗!”

  一杆大斧劈向阿什萊特,來不及躲閃的阿什萊特只能用劍擋住這一擊。他微微的向後撤,下意識地做出卸力的動作。大角獸那遠超過他的力量直接將他劈飛了出去,砸在了身後一名士兵的身上。

  “啊!”這是墊背之人的叫聲。

  即便有意識地卸力,躺在別人身上的阿什萊特也感覺自己全身快要散架了。但他不敢留在原地呻吟,因為抬起頭的他已經看到了不遠處那頭巨獸猩紅的雙眼。

  如果說劣角獸像長著小角的人,角獸像長著山羊角的怪物,那大角獸就應該是有著更大的盤羊角的凶獸了!那大而有力的盤角,殺氣四溢的紅眼,格外壯碩的四肢與軀乾,虎虎生風的長斧,無不彰顯著它們“戰場大殺器”的身份。

  阿什萊特向右一個翻滾,同時還不忘提醒自己身下的倒霉蛋:“朝左邊滾!”不過他的提醒並不及時,“哢嚓”一聲,大片骨肉被斬開的聲音。

  “抱歉。”阿什萊特在心裡默念了一句,轉身就跑。

  好在那頭大角獸因為鮮血興奮地咆哮了一聲,給了阿什萊特一些時間逃跑。

  這時,幾個人影飛快地從阿什萊特面前掠過,朝著他撤退的反方向而去。這些身影有些熟悉,是“七劍”小隊的冒險者!他們是去開辟戰場的,好讓殿後的農兵們能佔據更多的地段。

  阿什萊特放慢步伐回頭看向他們,兩位持劍的冒險者已經纏住了那頭讓他亡魂大冒的大角獸,四位冒險者擋住其余的角獸和劣角獸,剩下一位女性弓箭手一箭命中了大角獸的腹部。

  “哞吼吼!”大角獸吃痛地叫出聲,更加狂暴地攻擊纏住自己的人類。它將一人高的大斧使得簡潔迅猛,一刺一劈一斬,並不像阿什萊特記憶當中影視劇裡展現得那般大開大合。這頭大角獸靠著距離的優勢,一再逼退企圖靠近的兩名冒險者。很難想象在常人看來如一頭蠻獸的怪物能夠如此嫻熟地運用需要許多技巧的武器。

  不過這頭大角獸撐了幾分鍾就被騷擾它的弓箭手一箭射中了眼眶,利箭穿透柔軟的眼窩直刺大腦。劇烈的疼痛使它的身軀顫抖,難以維持防禦,很快就被其中一位冒險者砍下頭顱。

  三位冒險者繼續朝前突進,盡可能地殺傷怪物。

  “別看了!趕緊跟我撤!”格拉斯怒喝一聲,一把拽住看得有些愣神的阿什萊特。迎面而來的是一群面色堅毅的農兵,他們儼然心存死志。

  跟著格拉斯擠進人堆,阿什萊特稍微送了口氣,擁擠的人流和狹窄的空間給了他足夠的安全感。他緊緊跟在釘錘小隊身後,隨著雇傭兵團朝著石梯下方前進。

  許久,他們走出了城牆,暫時脫離了那片生死之地。

  “呼——”阿什萊特呼出一口濁氣,雖然身體因為【耐久】的緣故並不疲累,但他心理卻很疲憊。

  眾人沒有多說話,跟著人流朝山坡上的城門口前行,那裡已經聚集了許多人,他們就像羊群回到安全的羊圈一樣,走入內環城堡。

  鐵鑄的網格狀閘門早已被升起,女人和小孩基本都進入了內環城堡。後面是裝備精良的木棉衛隊,他們軍容還算齊整,人數還算多。緊隨其後的是胡德警備隊的士兵,這些人幾乎個個帶傷、滿身血汙,人數也已經大不如前,恐怕不會超過百人。最後就是雇傭兵團了,除了最後趕上的“七劍”沒有人死亡,火錘傭兵團和釘錘小隊都傷亡近半,原本五十多人的雇傭兵團只剩二十來號人。

  身後不時傳來聲聲慘叫,那是人類被野獸人殺死時發出的悲鳴,阿什萊特不忍心回頭去看。向他這樣的職業者也只能在城牆上掙扎求生,那些未經訓練的農兵面對可怕的角獸和大角獸恐怕只能如待宰羔羊一般被屠殺。缺乏精銳士卒撐住戰線,近千農兵就算抱有死志,撐不到半個小時士氣就得崩潰吧。

  “轟——”鐵閘門被放下,走進內環城堡的阿什萊特被裡面的光刺得有些睜不開眼,他當即和前面的許多人一樣,側過身,用手遮住強光。深秋的夜晚本應該是充滿涼意的,但他卻覺得身處盛夏時節,像被火灼燒。

  “承受負面狀態:熾熱!”

  “熾熱:總屬性下降10%,意志類抗性承受-4減值!”

  被熱意搞得有些心煩意亂地阿什萊特有些煩悶:“什麽東西?”

  “【太陽刻印石】(精琢)!”

  即便有刺眼的白光,阿什萊特還是透過系統看到了那塊放在庭院中央的圓形石塊。

  “系統!這東西有什麽用?”

  “當啷啷——”

  一枚骰子掉落的聲音回蕩在腦海。

  “投骰20!大成功!知識(神秘)判定通過!”

  “當啷啷——”

  “怎麽又投一枚???”

  “投骰15!總點數20!知識(宗教)判定失敗!”

  “好吧,看來以後鑒定物品還得找專業人士,不然只有把技能點交在知識上。”

  “【太陽刻印石(殘缺)】(精琢):刻有奇怪太陽印記的圓石,印記蘊含著不為人知的宗教含義。本身只是一塊普通的經過打磨的圓石,但其上的刻印可以吸取特殊的能量,充能完畢後可以撐起結界,使用者必須是太陽領域神靈的信徒!

  輝耀結界:對邪惡陣營生物具有強大的殺傷力(5d20+25)並且附加減益狀態“淨化”與“灼燒”;對其余陣營、非信仰太陽領域神靈之人附加減益狀態“熾熱”。”

  阿什萊特吃驚地讀取著腦海裡的信息,這已經算得上是針對邪惡陣營生物的神器了吧!而且看上去還有配套的神器物品!要是自己能得到就好了,不過只能想想,這麽多人看著根本沒機會,有機會也輪不到自己。

  “啊——!”

  “救命!快逃吧!”

  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將他驚醒,阿什萊特轉頭看向城門外,下方的城牆上,農兵組成的陣線已經開始崩解。城門也已經被突破, 夜色中,野獸人如黑潮般湧入,一場徹底的屠殺正在進行。

  最前沿的農兵們爭先恐後地逃跑,但後放擁堵的人群讓他們根本無路可逃,只能被一頭頭野獸人砍翻、刺穿,然後分食。一些人不願死得那樣痛苦,直接從城牆上驚恐地跳下。然而五六米高的城牆並不能保證他們可以死得痛快。幸運兒們腦袋著地,當場死亡。還有些沒有選好跳落姿勢的倒霉蛋,只是摔斷了手腳,嘴裡不斷呻吟,絕望地望向朝自己走來的野獸人。

  慘叫聲不絕於耳,然而沒過十分鍾,一切都歸於寂靜。

  這個時候,大多數胡德鎮的居民們才反應過來,自己的丈夫、父親、或者兒子,已經被混沌吞噬了。

  “嗚嗚——”不知道誰哭出了聲。

  這聲音好像打開了人類宣泄悲痛的大閘,悲淒的痛哭聲縈繞在胡德堡上空。

  野獸人卷起的黑潮繼續朝山頭席卷,為首的幾頭大角獸咆哮著衝向已經籠罩住整個內環城堡的結界。

  “哧——”宛若熱油淋在肉片上,這幾頭大角獸瞬間被白色的火焰籠罩,瞬息間,就被燒成了飛灰。

  這讓它們身後的野獸人們想要駐足,但潮水若不拍岸,豈能退潮?後面源源不斷跟上的野獸人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麽,將前面的同類不情不願地推向結界,再次燃起一片火光。直到二十多頭野獸人相繼喪命,後面的野獸人才停下腳步。

  黑色的潮水停滯不前,只能圍住內環城堡。見此情景,城堡裡的人都送了口氣,就連拿出“太陽刻印石”的胡德男爵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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