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最後一天，上海外灘舉行燈光表演，本是一件喜慶歡快的事，結果卻以陳毅廣場發生踩踏事故作為了收尾。

　　人居然真的能踩死人，小威想起自己國慶節去天安門廣場看升國旗那次，被人趕過來趕過去，最後還被踩腫了腳。

　　小威沒花多久，就能獨自撐起一家門店了，學會了用POSS機收銀簽到，學會了記帳單，和出入庫整理，也掌握了門店管理和運營的十之七八，覺得銷售這一行，實在是說簡單也真是簡單，說難也的確是做出彩挺難。

　　老板娘的內衣店，也不過就是這樣運轉了，小威覺得即使再做多久，也很難再學到新的東西了，便開始日漸沒了興致。

　　冬天，本來就是淡季，況且又到了年底，過不了多久就該春運返鄉潮了，北京會人更少，生意會更蕭條。

　　小威突然就有了不想繼續做下去的想法。本來小威也不是單純來找工作的，而是想來學學經驗取取經的，如今眼見能學的都學的差不多了，很明顯，再繼續下去也學不到什麽，無非就是賣貨的熟練程度和對顧客的應變能力了。

　　這天，小威和玥兒一個班，店裡沒有什麽顧客來。小威站在櫥窗前，靜靜的看著窗外的街道。玥兒卻是個閑不住的，便跟小威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玥兒才十九，可打扮得很成熟，可能也是出來混社會的早，所以比實際年齡看上去大很多。

　　玥兒突然提起老板娘，說她不想在舅媽手下做了，畢竟不是自己直系親屬，準備去一家買鞋的店裡打工，小威聽了，不知道哦為何，卻有一種玥兒要替老板娘探小威底兒的錯覺。

　　不過，是什麽，都無所謂了。

　　小威換到管莊當班，難得今天管莊店人少，小威和文靜閑聊著，就說起了上輩人趕上的那三年饑荒年。小威沒什麽可以說的，小威父母很少提及那三年，那三年裡小威的爸爸也沒怎麽挨餓，都是集體吃食堂的，給他打飯的小姑娘總是給他盛得滿滿的。呂梅倒是餓了些，因為集體大食堂常在飯菜裡加香精，呂梅聞不得那種味道，隻好不吃，才挨了些餓。

　　文靜是安徽人，她道:“我們老家那會兒可慘了，當年我們老家死了很多人。我爺爺他們一家人沒有飯吃，家裡的口糧不夠全家人吃的，但為了能傳宗接代，後繼有人，就把口糧都留給我爸爸一個人吃，硬是把我的小姑姑活活餓死了。”

　　“啊，都是骨肉，怎麽舍得?因為重男輕女麽?”小威追問。

　　“也不算全是，實在是當時能吃的東西太少，要是每個人均分口糧的話，那大家都得餓死，就只能保存一個。等小姑姑餓死了還得瞞著不報。”

　　“為什麽?”

　　“不光我家，我們那邊很多人家裡死了人的，都不報，因為沒有吃的，什麽吃的也沒有，人死了後，就煮了吃了。”

　　“啊?真的假的?”小威震驚?

　　“真的。我們蕪湖郊區有一片亂墳崗，現在都還存在呢，那裡都是當年死的的人。家裡死了人，都藏起來不報，等吃完了，就剩白骨了，才半夜扔到郊區去，後來郊區那片扔的死人屍骨太多了，就都叫它亂墳崗了。”

　　“天啊！太嚇人了！”小威被徹底震撼住了。

　　“後來大家吃不飽，我嬸嬸和大姑姑就翻牆去偷生產隊的口糧。他們半夜去偷，然後把褲子脫了，把兩個褲腳一綁，就用褲子當麻袋，裝吃的。結果被人發現了，她兩人就使勁跑。結果翻牆的時候，就跑掉一個，我大姑姑先從牆裡跑出來，嬸嬸在後面來不及翻牆，就被抓住，當場就給一頓暴打，再也沒回來。就算打死了，家裡為了藏好偷來的口糧，也不敢去找。”

　　“啊?太荒唐了吧?”小威不敢相信文靜說的是真的，小威從來沒有去過安徽，想著，剛發生的事情，面對面描述，都有可能傳走樣，而文靜說的事情，都這麽多年過去了，一定是從上一輩人嘴裡傳下來時，必然傳著傳著就都傳走樣了。

　　倆人又閑聊到如今，文靜如今和她的老公，住在老板娘給她租的一個小平房宿舍裡，未滿一歲的孩子則扔在老家鄉下，由父母照料著，自然也算是留守兒童。

　　文靜正和小威說著她腿的靜脈曲張，不能久站立靜，卻為了多賣貨多掙錢，只能忍著，文靜每月大約能拿四千，算是老板娘手底下拿工資最高的了。

　　正說著，老板娘來了。自然是先看看銷售單，再問問情況，老板娘不太關心管莊總得銷售額，因為很打一部分其實都是靠那些盤庫來的處理品提升的，而她比較關心的則是店裡自己品牌的內衣銷售情況。

　　但顯然，並不太樂觀。

　　老板娘每次來都會傳授她的銷售經驗:“女人買東西大多都會很衝動， 容易受人影響，特別是對有選擇糾結的人，就可以看情況多推兩款。比如我，每次出去逛街，沒打算買也會買一兩件，打算買一件的，最後就得買三件。你們想想你們自己是不是也是這樣?”

　　“我就不會啊，我很少閑逛，從來都是想買什麽了，有目標的去逛去找，而且常常看到一件中意的，也未必會馬上下手，可能還會回去想想，想好了，過幾天再買，所以我買完東西從來沒有後悔的。”小威說出不同的看法。

　　“那你這樣的屬於理性消費，佔少數。”老板娘接著說:“還有一種，特別猶豫的顧客，就不能給她多推薦，推薦多了她反倒會更猶豫，反而一件也不買了，這時就需要挑一件，使勁推銷一件。”

　　嗯，老板娘說的的確很有道理。可老板娘話風一轉，話題就轉移到了小威身上:“我覺得你挺有潛力的，怎麽每天感覺稀裡馬哈的呢沒用心思呢?”

　　“啊……沒有啊，我可能生孩子在家待這幾年待的，人家生孩子傻三年，我這都傻十年了。”小威不曾想老板娘話題轉到自己身上，回答的磕巴又牽強。

　　這時，老板娘喊小冬去給她買的麻辣燙拎回來了，老板娘一邊吃著麻辣燙一邊說:“這一天天的，銷售上不去，著急上火的，每天都特別焦慮，我一焦慮，就忍不住的想吃東西。你們就沒有一個著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