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思道手中拿著的軍報來自於田成。

　　在聽完衛忠的報信後，田成也腦袋大了一圈，他不能再在奔城繼續“養病”了。

　　該來的終歸是要來。

　　只是沒想到這麽快。

　　他“推脫身體有恙”停留在奔城不前，就是擔心流民生變，然而沒想到一朝事發，連高長陵都不明不白的死了，高長陵一死，中都府能堅持三天都算看得起賈守忠了。

　　得趕緊找應對之策，田成心裡琢磨道。

　　“衛老，簽書大人有什麽吩咐?”

　　田成問衛忠，衛新音既然已經把衛忠一標人派到中都府，或許她已有謀劃。

　　“我家小姐隻吩咐我到中都策應高將軍，事情不順利就盡快稟告田將軍，一切聽從田將軍安排。她只是說，中都一旦生變，流民十有八九要去朔方。”

　　這個推測田成是讚同的，對於流民而言，豐城有柳氏在，比只有寧龍膽在的朔方要難的多。但是對於更下一步，衛新音也沒有詳細的計劃——長弓營作為這幾郡一支舉足輕重的力量，還擔負著拱衛上京城的職責，行動很多時候還要看樞院的安排。

　　但是田成比衛新音要靈活的多，他隸屬於鎮北將軍府，更是要在此次北伐中趕往綹兒溝，所以朔方境內田成來去自如，這也是為什麽衛新音如此看重田成這一部人馬的原因。

　　“你們都怎麽看?”

　　田成把蔣啟、易興、張若望諸位校尉也都叫了進來。

　　“此事關系重大，須得盡快向盛帥和寧龍膽稟報。”易興先說道，他做事向來穩妥，如今盛鎮北遠在綹兒溝，坐鎮朔方的是寧慧生，等待上命不失為一個不會有過錯的決定。但如此一來，便白白丟掉了自己這一部機動的時機，衛忠此行也失去了意義。

　　“流民如果要來朔方，寧將軍也不過自己的中軍一部人馬，勢單力孤。朔方城可丟不得，要盡快回到朔方，與寧將軍合兵一處。”

　　這是張若望的意見。

　　很多人第一個念頭也都是這樣。朔方是整個北伐的大本營，萬萬丟不得，哪怕把朔方郡其他鎮子都讓給流民，只要守牢了朔方城和周邊，就給盛鎮北守住了一條退路。

　　“如果真要協助寧將軍守朔方，不如去漢北。”蔣啟說道。

　　漢北在中都通往朔方的必經之路上，也是朔方東南的門戶。如果能夠搶先佔據漢北鎮，可以將流民禦於朔方境外，寧龍膽也可以從朔方給予支援——這比合兵守朔方一座孤城要好的多。別看張若望武人出身，又在金吾衛中滾打多年，但是論起戰略眼光來，他比蔣啟還要差的遠。

　　“那永寧、橫左呢?”

　　田成指著橫斷SX麓的兩個鎮問道。萬一流民沿著橫斷山直取橫左、永寧，橫左再往北，一路坦途，就是神機營。如果永寧、橫左被流民所據，縱然不會對朔方造成太大的影響，但對神機營而言是個大難，不但腹背受敵，而且整個從朔方到神機營的糧道，也會完全的暴露在一群看到糧食眼裡會放光的流民手裡。

　　沒有人能回答他，這裡如今是一片空白，寧慧生肯定管不了永寧、橫左。他總共就一部人馬，肯定以守住朔方為第一要務。

　　那多半只能靠神機營自己，盡快撤回橫左——還能支援朔方，寧慧生肯定也這麽想。但是這樣一來，聲勢浩大的北伐也將因此結束。

　　那也太可惜了。

　　“我們去橫左。”

　　田成下定了決心，這個漏必須要堵上。

寧慧生不願意去，那就自己去。　　“那漢北還去嗎?或許我們可以分兵。”蔣啟試探的問道。

　　田成搖搖頭，此時不能分兵，流民聲勢浩大，而且聽說有前夏人在其中組織，不能等同於草寇，如果倉促分兵，說不定會被各個擊破。

　　“那朔方就不管了嗎?”張若望急吼吼的問道。

　　“朔方不是不管，朔方是不用我們管。”田成說道，“朝堂上有的是人關心朔方的情況，衛簽書的長弓營十有八九要去朔方。”

　　就算漢北鎮丟了，就算流民看見了朔方的城牆，又能怎麽樣?朔方可不是中都，寧龍膽也不是賈守忠。

　　當然，這個決定是行險，但對田成來說，朔方城丟的可能性也就是萬分之一，值得冒險，何況之前與雪夜部結盟、和葉原借道，哪一次不是行險?

　　“此事該如何向寧龍膽稟報?”易興問道，“寧龍膽不會同意您這個計劃的。”

　　易興說的沒錯，寧慧生最重要的就是守住朔方。他的軍令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讓田成這一部返回朔方，多一部人馬自然多一份朔方的安全，哪怕是萬分之一的可能寧慧生也不願意承擔。

　　說不定此刻寧慧生在制定守城計劃中， 已經把田成這一部考慮進去了。

　　“稟報當然要稟報，告訴寧將軍，我休養月余，身體已漸好，如今按照之前鎮北將軍府的軍令，向綹兒溝進發，已經快到橫左，聽聞中都流民生變，決定在橫左停留，等待上命。”

　　管不了那麽許多，此時必定要先斬後奏。

　　“再寫一封軍報給盛帥稟報此事，我軍已按此計劃進軍，並請盛帥安心，我部將保證佔據橫左阻擋流民北上。”

　　盛如海統領北地，作為整個北伐的指揮者，目光和格局與寧慧生自然不同，他必定知道孰輕孰重，有盛如海一道軍令，自然可以避免很多是非。

　　“衛老，還要煩請你盡快回到綠柳關，將此事報與簽書大人知曉。”

　　田成又對衛忠說道。如果衛新音能夠快速的帶領長弓營北上，那麽朔方失守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都不會有。

　　“若望，你帶上三個曲的騎兵，快速去往永寧、橫左，永寧若可則守，不可則棄，以守住橫左為底線。”田成一刻不停，立即安排進軍事宜，“蔣啟，立刻清點奔城軍糧，盡數帶上，這裡雖然距離朔方有些遠，但流民軍入境，十有八九不能保全，萬萬不能讓軍糧流入流民軍之手。易興，你與我點起剩余士卒，收拾好立刻出發！”

　　諸將領命而去，田成也走出營帳，看著奔城這座朔方南部的小鎮，此刻街巷上依然平和，然而田成所部一旦離開，流民軍到來，數以萬計的奔城百姓又將遭遇什麽樣的情景呢?

　　田成不敢去想，他也無力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