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成自己的整理好自己的官袍，一件偏將軍級的武將朝服，上面繡著一隻老虎——等到覲見完景煜皇帝之後、樞院雲中郡守備使的任命下來，便可以換成一隻與一營統領相若的豹子了。

　　今天，他要去大理寺。

　　張若望奸汙民女案今日在大理寺會審。

　　田成去過一趟金娘家之後，金娘死了，要麽是上京府的人乾的，要麽是盧載民的人，或者是他們本來就是一夥兒人。

　　她的確是一個可憐的女子，但可憐之人也有可恨之處，她鬼迷心竅的被人利用來誣陷別人的時候，災禍的種子就已經埋下了。

　　但是這罪不至死，只不過這樣一個女子的性命，在六姓七家這些高門大族眼裡算不得一條性命。

　　田成走進大理寺的大門時，看了一眼門口的鳴冤鼓，鼓槌就在旁邊，可又有誰會為這個女子鳴冤?

　　大堂之上，謝鍾石已經到了，他雖是大理寺的主人，但今天三司會審還輪不到他坐主位，只能坐在一側。

　　另一側是禦史台的侍禦史方仁，他是蘭台中僅次於禦史中丞譚公望的兩位侍禦史之一，不過他歷來在禦史台中以溫和而聞名，跟譚公望、蔡言森這些以固執火爆聞名的禦史迥然不同。

　　上京府的推官祁振坐在對面，他也是這個案子的第一經手人，胡功權沒有來，但他的兒子胡愈來了，和刑部清吏司郎中盧載民一起坐在一邊旁聽。

　　田成坐在另一邊，他是張若望的上官，大堂之上有披紅戴紫近二十人，但是只有他會替張若望說話。

　　稍等了片刻，刑部尚書王慎行到了，他是今次的主審，一部尚書親審，也算是能給龍膽營、給寧慧生一個交待了。

　　“傳人犯龍膽營校尉，張若望！”

　　衙役們大聲喝道。

　　張若望在牢中被關了十余日，盡管田成使了不少銀子，又讓蔣啟從漕幫走了很多草莽朋友的路數，但仍免不了多少又受些皮肉之苦，何況一間小黑屋關到天昏地暗，像張若望這種怎怎唬唬的漢子，簡直要被憋瘋。

　　“張若望，奸汙金娘一案，人證物證俱在，你可有什麽要說的?”王慎行一邊翻著案卷，一邊問道。

　　“在下冤枉！我本是一片好意到金娘家中幫她，哪知這女子竟要誣我，還望大人明察！”

　　張若望自然不肯認罪。

　　“張校尉本是行好事，有金娘身上中的碎銀子為證。若是不能還他一個清白，豈不是寒了天下善心人的心！”

　　田成也站出來說話。

　　“碎銀子是張若望給的不錯，但根據金娘之前的證詞，給完銀子後張若望便以此為理由要到金娘家中坐一坐，然後行奸汙事。”上京府推官祁振反駁道，“金娘奮力反抗，身上多處瘀傷，有當時驗傷一卷為證。”

　　“雙方扭打，自然有瘀傷，案卷中也未說瘀傷清重，九條巷鄰裡都說，金娘事後看不出有什麽異常，可以說瘀傷極輕。若是張校尉真為奸汙下了重手，金娘怎麽可能不留下重痕?”

　　“驗傷卷中未提及輕重之說，不能算做證據。”王慎行輕描淡寫的揭過，“傳證人，上京府捕頭，吳貴！”

　　金娘死了，這吳貴便是這案子中唯一的證人，當日便是他帶著一班衙役在九條巷追捕飛天大盜“沒面目”時候，聽到金娘的呼救，然後衝進屋子拿住了張若望。

　　“當日情形，你細細說來，諸位大人都在，不得隱瞞。”

　　“是，小人當晚得到線索，

說有人在九條巷看到大盜沒面目，小人立即帶領手下衙役前去緝捕，果然在一條巷子中看到沒面目，便追了過去，路過一戶人家、就是金娘家門口時，突然聽到屋內大叫奸汙，小人便讓其他衙役先行追捕大盜，小人進門一看，果然看到一男一女扭打在一起，是這個男子要奸汙金娘…”　　“吳捕頭，不可妄做判官。”田成喝止道，“不知道吳捕頭後來抓到大盜沒面目沒有?”

　　“沒面目流竄上京、豐城十余年，作案無數，豈是那麽容易抓獲的?”

　　“你說對了，這樣的大盜怎麽會現出蹤跡給你們追捕?我看當晚九條巷根本就沒出現過這個大盜吧！”看到吳貴剛要叫喚反駁，田成話說不停，“上京城今年一共有奸汙女子案一十三起，怎麽偏偏吳捕頭就正巧碰上了這個這一起?”

　　“這…”吳貴支支吾吾。

　　“只是碰巧而已。”祁振站起來說道，“天道人心，否則便讓這位張校尉得逞了。“

　　“不錯，飛天大盜一案與本案無關，田將軍也不要妄加揣測。”王慎行說道，“金娘被殺一案，祁大人怎麽看，是否與本案有關?”

　　“下官不敢揣測，但金娘被殺前幾日，九條巷鄰裡見過有陌生人去過金娘家中。”

　　“案發後我確實去過金娘家中，祁大人是說我殺害了金娘?”田成問道。

　　“下官不敢揣測，只是陳述事實。”

　　“田將軍莫要動氣，祁大人並無此意。”

　　王慎行出來打圓場，田成是如今正當紅的人物，就算是六姓七家也不敢隨便把殺人的官司扣到田成頭上。

　　“金娘被殺或許只是偶然，與本案或無牽連，宜請刑部以後詳查。唯一相關的是，張校尉此案中最要緊的證人沒了。”謝鍾石在一旁說道。

　　“人雖死了，可證詞還在，上京府報官時的證詞說的明明白白，張若望確有奸汙企圖。“祁振回稟道。

　　“那只是當時。”田成說道，“案發後我到金娘家中，她跟我說的可完全不是這麽一回事。”

　　“田將軍空口無憑，三司俱在，未免也有些太兒戲了吧。”王慎行顯然不打算繼續聽田成說下去。

　　時間差不多了，是時候擬定判決了。

　　三位大人正在商議判決時，忽然有一人一路小跑的跑進了大理寺大堂。

　　三司會審，何人敢擅闖大理寺?

　　哦?竟然是黃門郎趙公公。

　　“田將軍啊田將軍，你怎麽跑到大理寺來了，害的老奴好找！皇上在南書房，正等著召見您呐！”

　　趙公公跑的一臉的細汗，從田成住的驛館找到大理寺也是費了他不少勁。

　　堂上眾人都是一陣驚愕，皇上肯定是要召見北伐中立下大功的田成的，只是沒想到巧了，也是在今日。

　　“既是皇上召見，田將軍，您就快些進宮吧！此案也已基本厘清，判決後本官自會知會樞院和兵部。”王慎行恨不得早早的將田成打發走。

　　可是田成卻沒有動身的意思。

　　趙公公急了，“田將軍還在等什麽呢?可別讓皇上久等呐！”

　　“龍膽營校尉張若望，戰陽槊於北關、拒流民於橫左，大小創傷二十七處，無一處不是為百姓，無一處不是為社稷！今為奸人所害，正在大理寺受審，龍膽營萬余將士，並北地千萬百姓，皆盼一個清白！此案不結，田成不敢擅離大理寺！“

　　田成忽然朝著趙公公一跪，以頭叩地，朗聲道，

　　“微臣田成鬥膽，請皇上移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