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雲天離開了宴席。
留下陸承淵和風無痕看了一曲九天之上,這是白城很有名的一支歌舞,即便是風無痕,也不常有機會看到。
一支舞畢,歌女們退下,有小廝上來倒酒,燕雲天卻還沒有回來。
“努弄。”
風無痕對倒酒的小廝用羽族話說了一句不用。
風無痕不愛喝酒,喝酒會讓人喪失清醒,作為一個護衛出身,多少次風林晚可以喝的大醉,但是風無痕從來沒有失去清醒。
何況此時燕雲天還不在。
但小廝似乎像是沒有聽到,依然要往風無痕杯中倒酒。
風無痕又提高聲音說了一句。
小廝還是渾然未覺。
風無痕心裡突然生出了一絲警意。
小廝給風無痕倒完了酒,朝著陸承淵走過去。
“陽槊部的蠻子?”
風無痕突然喝問。
那小廝的身形陡然一頓,隨後又繼續朝陸承淵走了過去,酒壺卻已經扔在了一旁,手中現出一隻匕首來。
陸承淵聽到風無痕高喊的一聲,還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猝然之間匕首便已經遞到了他的胸口。
三尺紅綾一彈而出。
就像剛剛九天之上裡舞女飛揚的水袖。
咣當一聲,匕首被紅綾打飛出去,陽槊蠻子也被氣勁帶到,踉蹌的身形不穩,但仍盡力向陸承淵撲了過去。陸承淵錯身讓開,朝著對方的胸口一腳將他踹翻在地上,正要拿住他問話。
“嗖嗖嗖!”
數支弩箭從廊柱間射出來,一下子竟衝出來十余個小廝模樣打扮的,個個都比普通的羽族人身形高大的多,想必一定是陽槊部的蠻子。
“藏身!手弩!”風無痕三尺紅綾展開,卷走弩箭,大聲的提醒著陸承淵。
陸承淵顧不得倒在地上的蠻子,跟風無痕一起匆忙閃身到柱子之後躲避。
急促的弩箭破空而來,壓製著倆人擠在柱子後狹窄的空間裡。這樣近距離的混戰中,手弩的功效被發揮到最大,如果沒法子跟對方近身的話,隻有被動挨打的份。
“混帳!”
陸承淵暗罵了一聲,“燕雲天這個王八蛋,放蠻子帶著手弩進來,誰贏了他就跟誰結盟。“
燕雲天是打得一手好算盤,而且一定收了蠻子很多的好處。從之前的情形來看,有三城清議的支持,陸承淵勝券在握,沒想到蠻子居然行這種險計,還說動了燕雲天配合他們。
當然,燕雲天不會直接出面,否則他府裡的護衛就直接上了,畢竟有風無痕這等高手在,沒有誰有把握能一定把她的命也留在這裡。如今還是坐山觀虎鬥,看陸承淵和陽槊蠻子各憑本事。隻要殺了陸承淵,之前談的一切都將煙消雲散,而且還讓羽族和中州平添了一份仇怨。反過來,要是陸承淵殺了蠻子,也是一樣。
憑本事,陸承淵自然在蠻子之上,隻是事發太突然,他還沒來的及拿起放在身旁的長明劍。
沒劍在手,陸承淵所能倚仗的,隻有自己的三尺紅綾了,風無痕思量到。
“弩箭會停,你要拿到劍。”風無痕說道。
陸承淵點點頭,劍就在柱子後面的桌下。隻要一個側翻,三個呼吸內就可以拿到。
果然,弩箭停了,蠻子總不可能一直這樣毫無意義的浪費弩箭。
仔細聽的話,此刻能聽到細碎的腳步聲,想來是蠻子在慢慢的靠近,想要合圍上來。
“我給你爭取時間。
” 話音剛落,沒有遲疑,紅綾自袖中再次飛出,卷住鄰近的柱子,風無痕接著紅綾好似繩索,飛身而出。手弩再次被扣動,鐵箭一支接著一支的射向從柱子後現身的風無痕。
去!
又一道紅綾自另一隻袖中飛出,咣咣咣地打落鐵箭,甚至一支打飛的鐵箭歪打正著的插進了另一個蠻子的胸口。
趁著風無痕吸引了蠻子的注意,陸承淵從另一側搶了出來,一個魚躍。一瞬間的功夫,便也有蠻子發現了他,弩箭一支接著一支的扎在了案桌上。
但陸承淵已經鑽進案桌底下。
長明劍就在案桌下。
陸承淵終於拿到手中,一劍出鞘。
案桌被斬的四分五裂,破裂的碎片迷住了蠻子的眼睛,陸承淵乘勢而進,再出一劍。
這一劍不再有第一劍的倉促,劍意由涓涓細流,匯成汪洋恣肆。
大野中境,得見大澤。
景煜二十三年初,師父薛之野猝死於將軍府中,陸承淵悲涼之中生出明悟,由大荒見大澤,晉入大野中境。
風無痕眼瞧向陸承淵這邊,不禁也暗暗心驚,這個家夥路上說的謙虛,實際上劍上的天賦恐怕也是個怪物。
隨著陸承淵來到身前,貼身的距離下蠻子的手弩也失去的作用,何況大部分手弩已經被一道道紅綾擊破。當蠻子拔出彎刀的時候,戰鬥事實上已經宣告了結束。
這場燕雲天府中的戰鬥,猝然而生又戛然而止。巧的很,直到這時候,才聽到燕府的護衛密集的腳步聲。
大門被打開,燕雲天回來了。
燕府的護衛們迅速接過陽槊部的蠻子帶了下去, 沒有給陸承淵詢問的機會,這十余個蠻子顯然是難逃一死了。
不知道其中哪個是蠻子的使者,可惜了。
燕雲天拱手道,“都怪燕某人疏忽大意,府中竟然混進了陽槊部的蠻子,沒有傷到陸使吧。”
這等虛情假意的道歉,甚至燕雲天說起來的時候都沒有好好的表演一下,敷衍的面無表情。
當然,也有可能他心裡是偏向著蠻子,所以看到這會兒的情形出乎所料有些惱怒。
但是,風無痕心裡莫名的一陣得意。
事情就此敲定,七城清議會的結果不再需要等到明日,羽族和中州結盟已成定局,明天的一切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
如果不是今天親歷其中,恐怕永遠也不會知道這件事在最後的時刻還差點被蠻子翻盤。
“所以你應該要感謝我。”
想到這裡,走出燕府的風無痕對陸承淵說道。
“風姑娘但有所願,陸承淵怎敢不盡力。”陸承淵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一身的輕松。
“算了,也沒什麽,就當還你兩年前欠下的一份人情。”風無痕想想又搖了搖頭,此間事了,他就會回到中州,隔著星月海,還能有什麽瓜葛呢?
就此互不相欠,也挺好的。
兩人又默默無言的走了一路,回到了清議們在白城的宅院快要分別的時候,風無痕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想起了陸承淵說的大野境之上的臨海和扶搖。
她叫住了陸承淵。
“如果將來有機會,我會到中州去看一看。那時候,我到上京城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