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素醫院行政樓的會議室,一般舉行的都是政府口的會議。比如上級領導來視察,走風漏氣的會議室裡,牆面上貼滿了各種大胡子的導師和各種宣傳口號,一瞬間就能給人回到過去的感覺。
話筒都是包裹著紅布的老式話筒,有時候電話一響,話筒也跟著次次啦啦的響。鳥市這邊的給張凡說了好多次,要張凡把行政樓收拾一下,實在不行就重建。
張凡每次都答應的特別好,就是不行動。別看這個破行政樓走風漏氣,這玩意不亞於一個豁口的碗。每次上級,特別是首都來的上級,就算不能帶來項目資金,可看著行政樓,多少還是會撥一點款的。
別看一次撥的不多,可架不住來的勤快,你一塊,我兩塊的,年底已結算,乖乖,這玩意不亞於一個基金的產出啊。
對於張凡這種討巧賣乖的行為,鳥市也是無奈。你沒辦法說人家,組織有一年和張凡談話,結果張凡說要老死茶素。
這話不光透著一股子決絕,更透著一股子清澈。一旦沒有追求上進的心,任誰都拿部下沒辦法。鳥市給了兩次基建資金後,茶素醫院拿著歐陽的12缸的汽車報銷了好多次,鳥市再也不談這個事情了。
違規不違規的,有些時候,這玩意商榷的空間很大的,普通人的世界裡,黑黑白白很分明,但在不是普通人的眼裡這就沒那麽分明了,上有法律,可下也有條例的。
合不合規,就看追究不追究,認真不認真了。
不過和一群國際醫療企業談判,就不是在行政樓了。按照歐陽的話來說,他們的級別還不夠進行政樓的會議室。
閆曉玉領銜,曾女士、考神還有國家監管司的、鳥市監管處的,還有內分泌的兩位主任,張凡和任麗是參會人員。
至於內分泌的兩位主任就是來打醬油充人數的,主要是防備對方說一些專業術語的時候,她們兩個人好現場就能給談判人員做專業解釋。
監管司和監管處就是張凡請著來嚇唬人的。別以為外企不會玩國內的這一套,說實話在商業上,國內玩的這一套,人家照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甚至還比國內的花樣多。
和國內藥企的談判不同,國內談判的重點是在談判的時候打他們個措手不及。你要是提前幾天通知他們,讓他們做好準備,那八仙過海的,誰都不知道,他們能給你弄出來個什麽大神來打招呼。
和國外藥企談判,重點不在談判的時候,而是在談判前。往往這種談判,其實談判前,相互之間就已經協商過很多次了。
如果雙方眉來眼去,談判的時候其實主要討論的是一些,支付方式、協調雙方利益和最終的價格定價。
如果談判前就沒談攏,最後的談判就是朝著吵架的方向去的。
內分泌出身的閆曉玉,你讓她現在帶組內分泌科研組,她估計搞不定了。因為她和趙京津他們不太一樣。
趙京津他們徹底就是醫生出身,一直走的就是手術、科研、然後奔著院士去的。
閆曉玉當初是科研、保健醫,然後奔著院長去的。
來茶素後,她是最快一個找到位置的人,別看茶素偏遠,可茶素醫院一年的流水,說個不好聽的話,茶素管財政的都未必有閆曉玉富裕,所以,她現在也是在這個地方越來越嫻熟了。
張凡和任麗坐在牆邊,參會而不參與。就是因為張凡有一錘子的權利,閆曉玉才話裡話外的不讓張凡上場。
“為個支付方式,就在這裡扯皮,真的是也是太磨嘰了。”
張凡聽了半天,談判都還沒進入刺刀見紅的時候,要是他上去,這會要不已經結束,要不就開始簽字了。
“他們都是半路出家的談判人員,都沒你專業,不過咱們也要給人家鍛煉的機會。”任麗還是會說話,任麗不光會說話,而且神情也是相當認真的。張凡心裡多少還是有點數的,不過好話誰都愛聽。
談判雖然還在焦灼,可任麗不同於張凡,她一點都不急躁。看著張凡好像有點坐不住,她小聲的說道:“心內這邊最近依托骨科的金屬外膜在研究具有雙重抗凝血效應的小口徑人工血管。
你們外科應該會感興趣。”忽閃著無辜的大眼睛,張凡一看就知道,任麗這邊估計心內的經費又花完了。
內外科的經費,外科方面普外是大戶,雖然張凡被盧老頭稱為逆徒,可張凡給茶素的普外搭起來的骨架是相當的厲害,就目前茶素普外的這個構架,滿華國都沒有比茶素厲害的。
最頂層有盧老頭他們師兄弟,要科研有科研,要手術有手術,次頂層趙京津、路寧、楊衛東他們,別看這一層人數不多,可已經是華國普外的帶頭人了。
接下來青年這一層就更凶了,趙燕芳、魯玉雲、霍辛雯、馬逸晨、許言,這裡面普外的幾個大方向幾乎都有了。
魯玉雲是胃部、霍辛雯走了胰腺、馬逸晨走的肝膽,許言是血管,趙燕芳總負責。
特別是現在魯玉雲的胃腸中心,霍辛雯的胰腺中心、馬逸晨的肝膽中心,這裡面馬逸晨的肝膽中心他就是幫張凡掛名的。可張凡心不在普外,盧老頭也硬氣,尼瑪兒子不中用,老子培養孫子。
就這個幾個中心,每年都是吞金大戶。
說實話,茶素的普外單拉出去的話,隨便怎麽排名,華國能打過茶素普外的一個都沒,就算吳老頭的方東都打不過。
現在張凡不太管普外,這個也原因之一。
而內科每年消費大戶,就是心內和呼吸。
特別是呼吸,以前的時候老居的目標是邊疆最牛,後來張凡的普外模版出來以後,他才發現,他的格局還是小了。
所以,這兩年老居明裡暗裡的把呼吸科想辦法的弄全面,醫院的ICU爭奪不過來,沒事自己弄個ICU。
傳染病科現在已經讓呼吸科侵蝕的都快成呼吸科的二級科室了。
人才的培訓,是老居的長項,以前沒錢,醫院也軟,老居沒辦法。現在醫院有錢了,醫院也硬了,茶素的呼吸科就和茶素的普外一樣,老中青扎實的屹立在西北。
而心內科則不一樣,呼吸科求的是朝上走。心內科在任麗和心內科主任的主導下則朝下走。
比如高血壓的大普查,十幾萬人的大普查大追蹤。這在華國是首屈一指的,以前的時候,國內的高血壓治療指南都是翻譯金毛的。
現在高血壓的治療指南則是依靠的茶素心內科的數據。
還有高原心臟病的模型數據建立,別看高原上就那麽幾個人,就這一項,數字高層專門給任麗發來了感謝信。
這種方向也是相當花錢,不比呼吸科少花多少錢。內科的資金,其實就是心內和呼吸爭奪。
老居要錢是明火執仗,給的人咬牙切齒的。
任麗缺錢直接就找張凡,花點錢出了成績,還一副沒賺到錢又要錢的內疚表情,張凡想拒絕都不忍心啊。
這兩種模式,哪一種好?
一種是奔著醫聖去的,一種是奔著醫神去的。
其實都是很好的,如果按照目前華國的情況來看,地區級甚至一些經濟科技不是超級發達的省其實走任麗這種醫聖模式是最合適,可這種模式對於醫生來說不是很友好。
就算是出成績,也是團體性的,很難突出某個人,這種模式其實需要的就是醫生的犧牲。
所以現在全國的醫院,有一個算一個,只有一少部分人在乾這個事情,而主流全是醫神模式。
這種模式,容易出成績,有成績就有錢有名。
“這次談判下來,他們的錢到帳後,第一時間就給心內撥過去,還有什麽需要的?”
“沒有了沒有了,雙重抗凝的數據模型還沒有建立,估計還要好久,哎!”任麗也歎了一口氣。
為啥全國的醫療博士都不喜歡做臨床項的實驗,這玩意費錢不說,患者的依從性還特別差。
比如你找了一百個實驗對象,或者一百個患者。其他的不說,光一個通知來醫院就特別費勁。
雖然你給人家錢了,可人家半路不聽話,你根本沒辦法。比如周三通知到醫院。
然後這一百人拖拖拉拉的下個月的周三能來全就已經很不錯了。
而任麗這種幾萬人十幾萬人的數據,就更可怕了。
談判桌上,雙方扯來扯去的,甚至結算貨幣都糾纏不清,張凡實在堅持不住了,提前離開了會議室。
張凡怕忍不住親自上,不過他也清楚,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
周一,茶素醫院裡彩旗招展,甚至門口一排排的銅匾歐陽都讓人擦的金光閃閃,夏天的太陽本來就耀眼,這個時候照射在銅匾上,光芒耀眼的如同西遊記裡的大雷音寺一樣。
有些第一次來茶素的患者問路的時候,人家都不說東南西北,直接一指:發金光的那裡就是茶素醫院!
本來國際心外科年會也是這段時間開,人家沒給張凡發邀請函。畢竟張凡注冊的是骨科。
一般情況下,國際級別的醫療會議要開的時候,幾乎其他相關會議都會讓路的。
可張凡沒搭理,結果亞洲這邊,很多大拿都不去國際心外科年會了,而且銀行國、三島這邊也有一部分專家也不去了。
國際會議的組委會一打聽,才知道,人家茶素要開心外培訓班。
有時候你不得不說歐美人的務實性,組委會經過協商以後,直接給茶素發來了信函,他們想和茶素培訓班合並一起舉辦。
學術會議,本來是相互交流,互相探討,但現在的醫療會議成了標準評定會議,這就是喪失了學術會議的意義。
這玩意就變成了交友、聊天、拜碼頭、拉關系花錢為主,而且你不去還不行,你不去就所謂脫離組織,脫離圈子。到時候有權給你評定的人,就會排斥你。
所以,茶素醫院這邊學術會議舉辦的比較少。
本來張凡不太願意承辦這種會議,可歐陽一聽,全世界的心外科大拿都會來,一下就坐不住了。
仙人球也不澆水了,早上也不抓遲到了,專門跑到鳥市和首都去申請了。
張凡不重視,可上級和其他醫院還是相當重視的。
都沒用多少時間,這個事情就讓歐陽給申請下來了。
老太太熱心,張凡也就勉為其難的點頭了。
歐陽好像又是奶青回一樣,帶著老陳小陳還有一群黨政口的乾事們布置會場,抓衛生忙的不亦樂乎。
就連醫院幾個大門都掛著極具華國特色的條幅:2015年國際心外科和心外科手術年會雙年會
歐陽一點都不吃虧,從來沒有舉行過的心外科手術培訓也成了年會,反正合不適合適不重要,氣勢不能小。
張凡對於歐陽的審美也是無奈了。不是大紅就是大黃,要是比較重要,恨不得所有鮮豔的都給弄上去,比如茶素醫院的花母雞,那麽威武霸氣的飛機,弄的像是花枝招展站在街上喊大爺來玩的小妞一樣。
“張院,CCMV來人了來人,想提前采訪一下醫院的領導。”張凡抬頭一看,謔!王紅明顯穿著新衣服,連頭髮都燙了,而且還化妝了。
因為張凡對氣味比較敏感,平時的時候王紅很少化妝,今天操持的像是嫁姑娘娶媳婦一樣,光鮮亮麗中帶著莊重。
“我就算了,你看著問問其他領導……
這樣,也別問其他領導,到時候你跟著歐院代表我們醫院領導班子就行了,順便問一下老居,如果他願意,讓他也出席一下。”
“您不去嗎?”王紅略微有點失望。張凡去了,她還能當個綠葉,歐陽去了,她徹底就是樹杈子。
“我就算了!”
果不其然,泡在實驗室的老居一聽CCMV來了,又驚又喜啊,第一時間打開櫃子,把梳子拿出來對著鏡子就是一頓捯飭。
“哎,怎麽也不早點通知,我應該換個紅色的領導,這個藏藍色的有點不太精神啊。”
“關於茶素醫院這次和能召開國際心外科會議,各位領導有什麽心得嗎?”
“此次國際心外科會議,我們華國在心外科或者說在醫療領域是不是已經取得了重大的進步。”
老居興高采烈的來,罵罵咧咧的走了。
“記者太不專業了,沒有呼吸科的支持,心外科能乾個錘子,一句都不問問我們茶素呼吸科的事情,下次再也不讓他們采訪我了,什麽嗎都是!”
其實由不得CCMV不重視,華國的醫療比全世界頂級行列還差點意思,而且他們對華國醫療的看法也很多。
比如很多國家認可華國的護士資格,但不認可華國的醫生資格。
而且,很多醫療國際會議,一般都沒華國醫生什麽事情。
比如歐洲最有影響力的EAO,就沒華國醫生啥事。
很多大拿出國去開的會議,其實大多數都是藥企或者醫療器械組織的。就算是醫生協會組織的,也是一些亞太級別的。
比如APIA,其實就是一群一條街和彎彎還有李家坡丸子國弄的,按照學術成績和影響力,也就那麽一回事。
這次國際性的醫療會議,還是頂級中的頂級,竟然要在茶素召開,這能不重視嗎?
歐陽頂著一頭的雞毛卷專門跑到手術室裡找張凡了。
老太太坐在手術室的外面,帶著老花鏡,一個字一個字的念叨著。
張凡做完手術,巴音小跑著來給張凡說:“領導,歐院都等了兩個小時了,就在門口坐呢,讓她進來,也不進來,說嫌麻煩。你快去看看吧。”
張凡出了手術室一看,差點笑出來,原來老太太今天穿著旗袍,這是舍不得換手術服帶口罩帽子。
“哎呦,你總算出來,快看看,我得這個講話行不行。咱都國際會議了,是不是也要準備一份英語發言稿啊,可我這個英語也不太行啊,你給我看看。”
“嗯,的確。”張凡笑著接過稿紙,看都沒看,隨口說了一句,“居院長口語不是挺好的嗎,這都練了幾十年了。”
“他,還是算了吧,他的那個除了他自己,誰都聽不懂。”歐陽才不願意把這麽露臉的事情交給老居呢。
雖然是外科的年會,可這畢竟也是心臟啊。當醫生的,有哪個不奢望有一天能站在全世界同行面前講幾句呢。
張凡看老太太要上火了,就拉著老太太去了心外的辦公室,一邊幫老太太添加一些會議主題的文字,一邊讓心外的主任給老太太說說這次會議的流程。
八月,茶素的旅遊也到了高峰期。特別是一些考上茶素國際醫科大的學生,有的提前和家長來茶素看看這個學校和城市。
很有一部分家長,眼看都要開學了,可心裡還是不怎麽甘心。
“你就倔吧,有你後悔的時候。你就省狀元少一分,好多學校躺著讓你挑,你非要來這山關邊外的地方,你氣不死我不甘心是吧。”
一個家三口開著車,從南方一路西行,越走越荒涼,特別是肅省和邊疆交接的幾百公裡,一望無際的戈壁和荒漠,看的學生心裡都有點虛了。
不過他們比當年的張凡強,畢竟現在的茶素醫院的學術地位還在哪裡。
當他們進了茶素以後,環境最起碼不用說了,碧藍碧藍的天空,漫山遍野的森林,滿城市的瓜果飄香。
再看看城市,整個城市好像都是茶素醫院的元素。
最高的地表是茶素醫院的,天上飛的花母雞是茶素醫院的,甚至街上跑的公交車都是去茶素醫院的專車。
當他們到茶素醫院門口的時候,真的是傻眼了。
長槍短炮的記者,提著文件背著包包的各種黃頭髮藍眼睛。
再看看歐陽弄的醫院銅匾,看看醫院門口的條幅。
“這個醫院好大啊!感覺比咱們大漁村的第一醫院都大。”學生家長不是這個行當的,對於茶素醫院的認知,也就是大小粗細來分辨厲害不厲害了。
“麻煩問一下,茶素國際醫科大怎麽走?”學生家長帶著學生拿著錄取通知書問站在門口的小陳。
小陳現在已經不和王紅競爭了,她知道爭不過。
小陳一看錄取通知書,趕緊拉著學生左看看右看看,“行了,行了,行李放在這裡保安室保衛會給你收拾好的。
你趕緊帶著哈裡醫療中心的這些醫生去外科樓的心外,你給他們當翻譯。你放心不白乾,有工資。”
學生家長都有點瘋了,我家孩子門都還沒進呢,怎麽就被拉著乾活去了。
而學生也瘋了,眼睛裡都星星,“哈裡醫療中心啊!三島排名第三的醫院啊,他們心臟中心直接就是世界級的啊。”
學生一把拉著要發飆的老娘。“媽,你們趕緊去酒店,我去幫忙了,你知道不知道,這些都是世界級的專家啊。”
說完,就趕緊上前去交流。
這次來的醫院那太多了,本來就是按照世界頂流的醫院準備的,結果一些雖然醫院不是超級的,可心臟中心世界級的醫院也來了。
翻譯不夠了,而拿著茶素國際醫科大的錄取通知書學生被拉了壯丁,這些學生目前醫療水平還沒入門,可在當個翻譯還是沒問題的, 因為錄取通知書就是一個門檻。
住宿、就餐,茶素政府這邊也快瘋了。
本來遊客就多,還來了這麽多的專家,幾乎政府大樓這邊的乾事幾乎全都派到茶素醫院了。
茶素政府這邊真的是痛並快樂著。
“明天早上第一台觀摩手術的患者準備好了沒有。”
這個時候的張凡也沒閑著,帶著以前心外科的醫生進行著下午的查房。
一般情況張凡這種級別的醫生,不會參與下午查房,就算是主任也不會參與的。
不過今天不一樣,不光要明確好明天的觀摩手術患者,還要把後面幾台的患者也要一遍兩遍的看清楚。
雖然張凡心裡對這種會議不是特別重視,但畢竟承辦了,就要搞好,不然到時候臉沒漏,把屁股漏出來,就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