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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瑾的拳頭攥了又松開，松開又攥住。

足足三四下後，才換上了一副笑臉，對那龜奴說道:“好吧，就按在水一方的規矩來。說說，你們在水一方是什麽規矩?”

那龜奴一瞧，頓時對何瑾高看了兩眼:雖然何瑾沒動手，但明顯有不懼動手的底氣。

要知道，徐瞻灝可是京城第五代勳貴圈兒裡的第一人。能跟徐瞻灝如此平起平坐的，這龜奴當真還沒見到過。

一想到這些，龜奴愈加客氣熱情，介紹道:“這位公子爺，咱們在水一方的規矩，是香閨裡的姑娘挑選入幕之賓。”

“公子爺只要能答出姑娘們的題目，讓姑娘們青睞動心，自會有人引入香閨。此刻公子爺來的正好，寒霜姑娘的題目也就要出來了。”

何瑾聞言，轉頭看向四周才發現，廳中坐滿了儀表堂堂的年輕男子，還有不少大腹便便的富豪。這些人有的自娛自樂地喝著酒，有的正望著前台的題目冥思苦想。

“喲呵，可以嘛，連饑渴營銷這等理念都弄出來了......”

何瑾真是覺得開了眼界，但隨後，他又微微一指那位大腹便便的富豪，問道:“他身旁的那人是怎麽回事兒?”

龜奴一看，原來是富豪帶著幫手來了。被眼尖的何瑾看到，龜奴也隻好解釋道:“公子爺，這才財不同，卻可互通嘛。”

何瑾一笑，了然地點點頭:“哦，知道了。”

就在此時，一位十四五歲的小姑娘走到了前台的走廊上，開口道:“我家小姐的題目出來了。”

說著，她便將一副畫掛在了前台的題板上，又道:“看圖做出一首詩來，小姐自會按照詩品高低，選擇一位入幕之賓。”

何瑾抬頭一看，只見那副圖上畫著一片梅花林。筆鋒枯瘦，畫卷蒼白，大雪紛飛之際，雪花和梅花相映，端的是一副寂寥孤冷的意境。

眾人一看這圖，不少人紛紛懊惱歎息。

略微一想，何瑾便明白了其中緣故:大家來這裡是找樂子的，最次也是賣弄文采的。弄個這等孤冷寂寥的畫卷，豈非大煞風景?

就算勉強作出一首詩來，那也更孤絕清冷。入了香閨裡，難道真要談跟畫卷一樣蒼白的理想和未來?

何瑾表示不喜歡，一點都不喜歡。

相反，他覺得梅花旁那副畫著紅杏的圖，就順眼多了。尤其紅杏底下，還有一堵牆——出牆紅杏，寓意多好。

可就在何瑾想美事兒、想得口水都快流出來的時候，徐瞻灝卻不耐煩了:“你到底想出來了沒有?”

被徐瞻灝一催促，何瑾也反應過來了。

他大手一揮，信心十足:“區區作詩，又有何難?”說著一轉身，毫無節操地便放了大招:“徐先生，讓世人見識一下你的文采！”

徐瞻灝這個怒啊:就沒見過如此不要臉的！

徐渭這時也一臉黑線，可看著那副畫卷，不由被勾起了前世的經歷，鬼使神差地對那龜奴言道:“拿筆墨來。”

“不行，你這是作弊！”徐瞻灝不同意了，上前阻止道。

可何瑾只是一斜眼兒，回道:“在水一方的規矩，也沒說這樣不可以。剛才我問過了，你也親耳聽到了。”

這會兒筆墨已拿來，徐渭當即紙筆在上面寫道:“從來不見梅花譜，信手拈來自有神。不信試看千萬樹，東風吹著便成春。”

那龜奴先一看徐渭的字，立時驚為天人。狂放不羈的草書，盡顯大家風范。

隨後再看那詩，更是目瞪口呆。要知道，梅花一物高潔，最難入詩。尤其這等煙花之地，便更難成詩。

可徐渭簡直鬼才，前兩句不著痕跡，誇了寒霜姑娘畫技高超。

後兩句更是神來之筆，一下將孤冷傲雪的梅林，寫出了生氣盎然的暖意，讓人不得不敬佩其才思敏銳、不拘一格。

徐瞻灝這會兒臉色也變了，他聽說過徐渭在何府面前對穿腸，也聽說徐渭精通刑律、善於訟辯。可他卻從未見過徐渭如此下筆成章，經綸滿腹。

“韋哥有萬夫不當之勇，徐先生鬼才無雙，還有宋先生聽說神目如電......”徐瞻灝愣愣望向何瑾，詫異問道:“你一個落魄的伯爺之後，從哪裡尋來如此三位身懷絕技的高人?”

何瑾卻不以為意，淡淡一笑:“大街上撿的。”

徐瞻灝頓時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大街上撿的，你再給我撿一個看看！這等高人，能跟地裡的大白菜一樣嗎?

可不管徐瞻灝如何腹誹，龜奴帶走作品後，不一會兒那小姑娘便出來了。

她徑直來到何瑾這桌面前道:“公子，我家小姐有請。”說著，她還抬頭看了何瑾一眼，見何瑾冷不丁地向她一眨眼，小臉兒頓時就紅了。

一行人跟著小姑娘，緩緩上了三樓。

“吱呀——”

小姑娘推開門，撩起薄紗般的簾幕，便對著那位出神望向窗外的寒霜姑娘說道:“小姐，何公子來了。”

何瑾看向那位寒霜姑娘，只見她穿著一身月白色的衣裙，身材相貌，簡直無可挑剔。此時她將一隻玉臂放在窗上，半倚著望向窗戶外的玄武池。

何瑾不得不承認，這女人的確算得上人間尤物。單是這獨臥窗沿、靜靜愁望的側面，已是一副人間美景、仕女畫卷。

待寒霜轉過頭來，何瑾便看到她青絲垂地、肌膚勝雪，如玉脂般的顏容上，明眸善睞、雙瞳剪水，端的是眉目如畫、明豔動人。

而且就在這一回眸間，身上清冷的氣質展露無遺，好像於事都激不起她的半點塵心。

只可惜，何瑾看了一眼後，便打量起這內室裡的裝飾了——這位寒霜姑娘美則美矣，但身上那股清冷間掩藏的死寂，真心不是他的菜兒。

雖說男人都是賤骨頭，越是看到清冷的女子，越是舍不得挪開目光。可何瑾，恰恰是極少數的一類人。

前世他這種人，有個特定的稱呼:鋼鐵直男。

鋼鐵直男最大的特征，就是我看上你了，便用我的方式死命去追;可我若是看不上你，就算你美得跟煙花一樣，我看一眼後也就當成了路人。

而這位寒霜姑娘，似乎也對何瑾很是不感冒。

畢竟在這種地方，她見過太多的奶油小生。何瑾雖然相貌出眾，卻也不至於令她一下心神失守。

尤其女子還大多心思細膩，適才一回眸間，她便看到了何瑾眼中的無感。故而起身後，她便先向徐瞻灝行了一禮，道:“徐公子，好久不見。”

待看向徐渭的時候，她也恭敬施禮道:“先生大才，令奴家大開眼界，真心敬佩。”

甚至到了典韋面前，她亦同樣施禮:“見過這位壯士。”

做完這一切，唯獨忽略了何瑾。偏偏何瑾也不惱，只是幽幽看著牆上的畫作。

掃了一眼後，他發現這寒霜姑娘，似乎十分鍾愛梅花。除了剛才題目上的梅林外，內室裡也掛著兩幅梅花圖。

一副是臥梅，另一幅是牆角雪梅，上面還被人題了王安石的詩: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徐瞻灝。

題字也就罷了，徐瞻灝還厚顏無恥地在上面用了印。

何瑾托著下巴看了半天，就在那寒霜姑娘饒有興致的等候中，他忽然轉頭看向徐瞻灝和寒霜，開口道:“你們兩個......上過床沒有?”

一瞬間，寒霜姑娘立即破功，再不清冷。那俏顏飛霞，紅得跟火燒雲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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