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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人，你回來了?”

沈秀兒腳步輕快地來到何瑾面前，臉上盈盈的笑意，表露著她正有什麽開心的事情，要與何瑾分享。

然而，看到何瑾身後的柳寒霜時，她臉上的笑意眼見地凝固下來。

俏顏在一瞬間變得驚詫，隨即又在女人強烈的第六感下，雙眸也流露出憤怒、傷心以及危險交織的複雜情愫。

而再下一瞬後，何瑾便看到沈秀兒飛速佯裝起一抹平靜，似乎不在意地問道:“官人，不知這位是?......”

若是一般的鋼鐵直男，恐怕也就當面實話實說了。

但何瑾比一般的鋼鐵直男，稍微聰明那麽一點點。這一刻，他腦中陡然浮現一條策略:攘外必先安內。

於是乎，他當即拉著沈秀兒的手，不由分說便她拽入了自己的房間裡。

隨後，他才解釋道:“那人是在水一方的名妓，好像還挺有名兒的，叫柳寒霜。她是徐瞻灝......也就是真正的一枝梅、堂堂魏國公公子，硬塞給我的。”

“誰?......不是，他為何要硬塞給你一個名妓?”何瑾一句話中太多內容，沈秀兒顯然一時消化不了。

無奈，何瑾便從頭至尾，將他與徐瞻灝打賭的事項，事無巨細地向沈秀兒解釋了一遍——這一點，他同所有的鋼鐵直男一樣，認定了一人後，便不會藏掖著什麽不必要的秘密。

幸好他的故事足夠長，劇情也夠精彩。

沈秀兒剛開始還忍不住打斷，詳細詢問著細節。可到了最後，她面色漸漸變得沉迷，都感覺這種事兒......簡直跟故事話本一樣。

直至何瑾將自己於在水一方，都吃了什麽交代後，他才覺得有些口渴。

但眼下生死未明，他自然不敢喚小月兒前來送茶，只能可憐巴巴地看向沈秀兒，繼續訕訕道:“事情大概就是這樣。我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對，秀兒你願打願罰，我都絕無怨言......”

說完這句，何瑾便覺心裡微微松了一口氣。畢竟，他至少先過了自己這一關。

可就在他以為沈秀兒會羞憤大怒，或者傷心落淚的時候，卻只看到沈秀兒一雙明眸中的光彩，盡數黯淡下去。

不知為何，那一刻何瑾感到自己的心，竟有些痛。

可就在他暗下決心，提出將寒霜送回給徐瞻灝的時候，卻聽沈秀兒緩緩開口問道:“既然如此，官人打算如何安置這位寒霜姑娘?”

“我，我......我打算收買她。”何瑾踟躕半天，最終還是如實回道:“徐瞻灝的賭約當中，只需我證明贏得寒霜的芳心便可，卻沒具體提如何證明。”

“所以，我便打算跟那位寒霜姑娘慢慢混熟了，讓她幫一下我這個忙。”

“此間事了後，我大概也承襲了爵位，當上了錦衣衛試百戶，有了一定自保的本錢。屆時，我們便放寒霜離去，她是從良還是繼續回在水一方，就不再關我們的事兒了。”

聽著何瑾如此天真又縝密的盤算，沈秀兒卻是滿心苦楚怨恚，真想當面揭穿:為了能留下這個狐狸精，你也真算是煞費苦心了！

身為女人，沈秀兒當然明白女人一旦對男人動情，便是一生一世。而那個徐瞻灝，也明顯不可能，會讓何瑾輕松蒙混過關。

所以，在沈秀兒看來，何瑾的這一番話，全是糊弄自己的鬼話！

這一刻，極擅察言觀色的何瑾，也看出了沈秀兒眼中的不屑和痛楚。

雖然他並不明白為什麽，但畢竟有錯在先，便搶在了沈秀兒開口前，道:“秀兒，你若是不同意的話，我這就去將她送回去。”

可不料，沈秀兒深深吸了一口氣後，恭敬回道:“官人既已有了計較，那便將她留在府中吧，妾身不是那等善妒、不知好歹之人。”

“好，那我這就去......等等，秀兒你說什麽?”何瑾立即起身，可話剛說一半兒，他才反應過來。又一屁股坐下來，驚詫道:“你同意將她留下來?”

沈秀兒慘然一笑，卻仍裝出明媚的味道，低頭斂禮:“官人不必顧忌妾身，一切悉心謀算便是。”

愣愣看著沈秀兒，何瑾這才從那絲明媚的哀傷中，明白了這一切的原委:這個時代的女孩，真的實在太單純了。

為了一個喜愛的男子，她們可以心甘情願地卑微到塵埃裡。

也就是這個時候，何瑾意識到自己其實很自私:雖然他過了自己那一關，但代價卻讓沈秀兒承受了。

這對沈秀兒顯然是不公平的。

想通這一點，他不由輕輕托起了沈秀兒的手，認真言道:“既然聽我的，那就把她送回去。這次是我腦子被驢踢了，以後，保證不會再辦這等蠢事兒了。”

說著，不顧沈秀兒的拒絕，何瑾拉著她便向外走。

可剛走出房間，他便看到庭院外亂糟糟的。幾個一臉烏黑、穿得破破爛爛的家夥，正低眉臊眼地圍著福伯，似乎在解釋著什麽。

還有幾個同樣可憐的家夥，正偷偷瞧著寒霜那驚心動魂的容貌和身段兒，差點流出了哈喇子。

何瑾眉頭一皺，便開口道:“胡大叔，怎麽胡大叔沒來?......”沒錯，這會兒他以為，來的是胡大叔手下的乞丐呢。

可不料當前一人，看到他後不由面露羞愧，抱拳道:“公子，是我辦事兒不周全，差點傷了宋先生，還望公子見諒！”

何瑾這才仔細一看，勉強認出這人原來是平日威風凜凜的王朝，不由大驚失色:“王大哥，你們怎麽弄成了這般模樣?”

“還不是白蓮教那幫狗賊！”一提這話題，王朝就義憤填膺，叱罵道:“那群逆匪欺負我們新來太平縣，事先在百戶所埋下了炸藥。”

“今日一入，百戶所立時天崩地裂。若非宋先生謹慎機敏，我等恐怕不止灰頭土臉這麽簡單了。”

何瑾立時從人群中尋找，果然看到了還算整齊乾淨的宋慈，這才微微放了心。

不過，同時他也對白蓮教的凶悍和喪心病狂，有了新的認知:原以為只是一群被朝廷痛打的喪家之犬，卻不料他們竟然這麽剛，都升級成恐怖分子了。

更可惡的是，徐瞻灝那裡還沒來得及，動用魏國公的勢力追查下去，平白浪費了這一良機！

看來，要盡快鏟除這夥兒，盤踞在太平縣的白蓮教賊匪了。否則， 這次是錦衣衛百戶所，下次就該是何府了。

也就在這個念頭升起的時候，他身後的沈秀兒，也想到了這層。

甚至，她比何瑾還多想了一層:未鏟除這夥白蓮教之前，何瑾萬不能跟魏國公府那裡鬧出什麽不愉快。

眼中閃過一抹深深的擔憂後，沈秀兒忽然走向著一旁的寒霜，言道:“妹妹，適才妾身同官人，已商議好了你的住所。今後，你便在何府安心住下好了。”

“秀兒，你......”何瑾也立時明白了沈秀兒的用心，不由想開口阻止。

可沈秀兒卻微微一笑，再度斂身行禮，道:“官人，妾身也知安排寒霜妹妹，住在西廂房委屈了人家。”

“但那些燒毀的廂房還在修葺中，妾身保證，不出半月便可完工。屆時，再讓妹妹搬進去便是了。”

何瑾一臉不解，一旁福伯聞言，便上前解釋道:“少爺，少夫人見府中修葺太慢，今日便帶來了上好的工匠......”

何瑾這才了然:之前沈秀兒笑盈盈來見自己，大概就是為了同他說這事兒。顯然在她心中，已將這裡當成自己日後的住所。

一想到這些，何瑾越發愧疚，脫口而出道:“不，寒霜姑娘，你不能住這裡！”

可不料，沈秀兒也忽然大聲開口:“不，官人必須讓妹妹留下！”

這一刻，站在何瑾面前的沈秀兒，倔強著不肯低頭。唯有在別人看不到的心中，已有一道哀傷的淚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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