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有人卻憂心忡忡,這個元宵過得如坐針氈。
天安城,文國皇宮,東宮。
自從接到西境的捷報後,太子文離的心情就開始複雜起來。一方面,夏國沒有在文國境內討到好,這當然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另一方面,這次的功勞和自己半點關系都沒有。
相反,因為自己的情報,讓帝國錯失一位城牆般的大將軍,這是無論如何都撇不乾淨的。只不過,這個意外誰也不願意見到。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但是,隨著捷報而來的,是夏國大將軍鄭向東被俘,已經在押往京城的途中這則消息。
這是一個足以轟動整個朝堂的消息。
十萬夏軍,死的死傷的傷,還有兩萬被俘虜。連同夏軍的大將軍都被俘了。這是前所未有的大勝仗,即便是文帝當年,也鮮有這種戰績。
朝官們彈冠相慶,加上元宵到來,整個京城都陷入在巨大的喜慶海洋中。
獨獨有一個人,深居宮中坐立難安。
他就是太子文離。
本來打了勝仗也沒什麽,無非是功勞算不到自己頭上,想要染指軍權的計劃泡湯了,僅此而已。但是,鄭向東的被俘,就乾系太大了。
“瞿老,你看這事應該怎麽辦?”
太子東宮內殿,一位銀發染白的老者,正坐在紅木椅子上,右手駐一根蛟龍拐杖。
“殿下,如今之勢,咱們有且只有一條路可走。”
文離眉頭一皺,“瞿老是說,逃出文國?”
說話間,都有些不敢相信,只有這麽一條路。這瞿老是東宮之中,地位超然的首席軍師,雖然不在朝堂上任職,但反而旁觀者清,看得更為透徹。
“不。”
瞿老頓了一下拐杖,慢慢道:“文國遲早是殿下的,但是,這個鄭向東卻必須死。”
文離反應過來,除掉鄭向東當然是最好的選擇。
在剛剛獲得這個消息的第一刹那,文離就想到要除掉鄭向東。但是,幽州軍親自押送,宮裡的太監一路相隨,想要下手,太難了。
如果光明正大的派出人馬截殺,那麽無論結果如何,這都會是震驚天下的大案。
文帝會徹查,皇龍衛也會參與。
只要有一絲痕跡和自己扯上關系,那麽無論怎麽辯白都沒用了。鄭向東是戰績,是捷報,是帝國的國力彰顯,在抵達京城的路上被人截殺?這不給全世界的笑話嗎?
所以文離當即排除了這個想法。
“瞿老,我們沒有機會下手。幽州軍押送,尋常江湖人物,只怕還沒靠近就會被射殺。而且,越是靠近京城,就越是不易得手。現在,只怕鄭向東離京城已經不足半天的路程了。”
瞿老點點頭,道:“不錯。”
“不出意外,他們今天就可以抵達,今晚就會被押進天牢。而天牢,就是我們最好動手的地方。”
“天牢?”文離越發的迷惑。
在天牢殺人,比在路上截殺還要困難一萬倍。
文國的天牢號稱精兵十萬也難攻破,防衛力量之強,防衛機關之多,讓所有人望而生畏。別說殺人了,就是想要見到天牢裡的犯人,那也是絕無可能。
瞿老明顯有不同的看法。
“殿下,來硬的肯定不行。要殺人,有時候,不一定要用刀。”
文離若有所思,想了一會,才問道:“計將安出?”
瞿老右手使了一把勁,握緊拐杖,站了起來。
踱步到文離的身邊,附耳過去,低聲的說了些什麽。 即便是太子早已肅清內殿的下人奴仆,但是瞿老依舊小心的很,做事說話,滴水不漏。
元宵佳節,普天同慶。
京城的氛圍,比明台府還要更甚。京城的元夕詩會,比明台府還要更大。
文帝也很高興,年沒過好,但是這個節,卻是讓人開懷不已。
事實證明,他的預判是極為準確的。在一眾朝臣懵圈的狀況下,點了明王的將,而明王文青也沒有辜負他的期望,居然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況下,點了江可道的將。
江可道是誰,一個不到二十歲的讀書人。一年前還在大山裡,不知今夕是何年,因為有點點才華,又做了水車這等利國利民的發明,這才被放到學政這個位置。
這樣一個人,把他扔到西境的戰場。換作文帝自己,都萬萬不敢做出這樣的安排。
尋常人等,敢做出這般決定?
只怕是想都不敢想。
文帝有時候覺得,六皇子文青才是真正繼承了自己的衣缽,危難中有神來之筆。
文帝高興了,皇宮大內就高興,京城就高興。
所以嬪妃們、大臣們、百姓們的身心,都沉浸在元宵節的種種熱鬧。猜燈謎的猜燈謎、放天燈的放天燈, 點燈籠的點燈籠,賽詩會的賽詩會。
相反的是,冷冰冰的天牢裡,卻蘊藏著一股看不見的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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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元宵節當天晚上,江可道斬獲詩會頭名,順利拿得一千兩銀子彩頭的時候,夏國一代名將,狐狸將軍鄭向東,被發現自縊於文國天牢。
具體的情況,文國刑部協同兵部正聯手徹查。
消息傳回明台府的時候,文青有些黯然,事情果然還是朝著自己最不願看到的方向在發展。那雙無形的手,終於露出它的獠牙。
南宮痕的死、西境之戰的因由,至此線索全斷了。
隨同這則消息一同到來的,是當今文帝的另一道聖旨。說起來,自從江可道來到明台府後,前前後後,明台府的官員接見聖旨都已經好幾回了。
調任余澤為扶風府府台,調任葉思遠為扶風府府尹。西境軍政大權,仍由六皇子明王統領,雲州一州四府的民生安防,由明王一體協調。江可道軍功無雙,鑒於剛剛任參軍,不再封賞,加以歷練後,再行提拔。
傳旨的太監在交接完聖旨後,又傳了一句口諭:江可道文武雙全,明王可好好用之。
文青現在有些苦惱,沒給封賞也就罷了,還要好好用之,這開不了口啊。
不過,比文青更苦惱的,是剛剛升了官的余澤。
扶風府現在是個什麽情況,大家都明白,說是升官了當上了府台大人,可是這日子,恐怕還不如在明台府的府尹。
“殿下,您看看,這扶風府往後,可該怎麽個弄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