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關景言的房間,看到門口站著的兩名穿著中山裝的警衛,腰間鼓鼓囊囊,一看就是帶著槍。
方不為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此次雖然是調查內部人員,但因為審查的對像都是上海站的情報人員,所以所有行動都應該是暗中進行的。更何況,上海是日本諜報機關的大本營,就算是在法租界,也不能保證不出危險和意外,關景言門口放這麽兩個警衛,不是明顯的告訴人家,房間裡住的不是普通人麽?
出示了證件,其中一名警衛敲了敲門,進去之後說了一句什麽,然後又出來,客氣的對方不為說道:“方隊長,特派員有請。”
方不為點了點頭,走進了房間。
房間很大,外面是一個客廳,除了關景言之外,還坐著一位歲數看起來比關景言要大一些的男子。
“不為來了!”關景言招呼了一聲,又指著那個男子說道:“介紹一下,這位是黨務調查處情報科的田股長!這位是特務處行動科的方隊長!”
“見過田股長!”方不為打了聲招呼。田立成不是軍職,他沒必要敬禮。
田立成只是點了點頭,方不為並不在意。
從成立之初,複興社特務處與黨務調查處便矛盾頗多,這一兩年以來,更是勢同水火。
關景言自然知道這兩個部門的敵對由來以久,別說是他,便是校長也沒有好的辦法,隻好抱以苦笑。
“特派員今日如何安排,我也好讓標下提前準備!”田立成問道。
“自然是對上海站上下重新審查。此事我會安排。田股長只需知會江股長既可……”關景言回道。
田立成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告辭了一聲,然後離開。
“你們兩家恩怨由來以久,不要怪田立成對你不假辭色。”關景言指了指沙發,又笑著解釋了一句。
“我自然明白,人家真要對我笑臉相迎,我倒要想想是為什麽!”方不為坐下來回道。
關景言看了方不為兩眼,又點了點頭。他發現方不為失憶之後,性格變了許多,若是以前,這樣的話既便想到,也是不會說出來的。
以前不論公私,他見了自己必定以職位相稱,但現在私下裡說話,已經像是真心相交多年的老朋友了。
其實關景言還沒發覺,之前的方不為謹小慎微,現在的方不為卻是頗會揣摩人心,更多了幾分圓滑。
這一段時間的接觸,方不為對關景言的特點也了解的差不多了。至少他能看的出來,關景言對自己確實是真心誠意。都已是擋子彈的交情了,再要客氣,就有些虛情假意了。
“若有空閑,你也多出去走走,說不定會想起一些事情來!”關景言說道。
“還是公務要緊!”方不為也確實有這個打算,準備到父母親生前的住處看一看,但現在肯定不是時候。
“來之前,春風兄肯定對你有所交待,不防說出來,我幫你合計一二!”
馬春風的本意就是讓他提醒關景言,不可牽連過甚,以穩定人心為主。反正遲早要說,既然關景言問到,方不為正好說一說自己的想法。
“處長曾言,嚴查內奸之外,需盡快讓上海站恢復常態,遇刺一案前後的經過我已詳細了解過,認為上海站當中有內奸,實在是有些武斷了!”方不為說道。
“當然,盡快讓上海站恢復常態也是應有之意。我來時校長也曾特意交待過。但是不為,遇刺案絕對與上海站脫不了關系,
你莫要因為春風兄之故為上海站的人開脫……”關景言提醒道。 方不為苦笑道:“我與上海站上下素不相識,怎麽會為他們開脫?我確實覺的你在上海遇刺之事疑點頗多……”
“那你說一說?”關景言半信半疑的說道。
“關參謀……”
“叫師兄!”
“好吧!”方不為無奈道,
“在上海視察期間,你基本是半公開亮相,日本領事館,日駐軍部隊,以及日駐滬各情報機關早就知道你的身份,這些部門如果要刺殺你,根本不用等上海站的人通風報信……”方不為說道。
關景言斜著眼睛看了看方不為,意思是他屁股直接坐歪了。
“這些我早就知道……”關景言悠悠的來了一句,“我在上海雖然是半公開行動,但所經之處無一不是我軍所控之地……我本意在閘北軍營會見上海站主要人員,是陳知秋聲稱軍營四周必有日本間諜監視,所以才改到法租界酒店……而我剛剛從酒店離開,就遭到了刺殺,日本人怎麽就瞅的這麽準……你如何解釋?”
“我懷疑這批刺殺我的日本人, 和姚天南的那個司機就是一夥的。他們能買通姚天南,自然也能買通陳浩秋……日本人想綁架我,結果被我逃了,所以又想出了利用你接近我……”關景言說道。
方不為有些哭笑不得,關景言是怎麽把這兩件事扯到一塊的?
司機交待的很清楚,接近關景言的計劃,是特高課年前就做出的,距今都快要半年了。只不過關景言深居簡出,他們無從下手,後來才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想要曲線行事。
如果特高課改變主意,接近關景言不成才想要綁架,就肯定會通知司機。不然兩方不通消息,出變故的可能性非常大,司機因此暴露也有可能。
而司機從來就沒有接到過相關的命令。
而最關鍵的問題是,特高課的目的是想在委員長身邊安排一枚奸細,而不是隻想利用一次。
從關景言的嘴裡知道一次絕密能起什麽大用?特高課是想讓關景言源源不斷的為他們提供機密情報。
“那天與你會面的,全是上海站的主要骨乾:正副站長,情報、行動二科科長……師兄你想,這樣的人,就算想要投靠日本人當漢奸,師兄你認為他會投靠誰?”
“日本駐滬諜報機構眾多,憲兵司令部,陸軍參謀部,內務省,外務省,海軍……我怎麽能猜到是哪個部門!”關景言回道。
“這些機構,隨便哪一個部門派人行動,都不會顯的那般無能……”
方不為的一句話,說的關景言張口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