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一半的時候,在座的官員已經有人露出笑意,等到范家瑞說完後,紛紛稱讚起了范大人英明。
而那個白胖的知府,更是不住地點頭:
“范大人就是厲害,連數字都能報的如此恰到好處。真中有假,假中有真,實則達到以假亂真的地步,就連我等看來這奏章定是準確無誤的了。呸、呸、呸,這奏章本就是真的,何來以假亂真之說?是趙某酒後胡言了。”
說完便做樣要打自己嘴巴子,周圍人止不住的起哄:
“罰酒,罰酒。”
“得罰三杯。”
“最少三杯否則這心是不誠的。”
趙金勝笑眯眯地望向了坐在主座的周王:“王爺說個數,趙某自是聽得。”
周王剛想開口,不曾想只見坐在他旁邊的世孫卻開了口:“本公子聽說行者武松乃天下一等一的好漢,連喝十八碗仍能拳打猛虎,不知趙知府能喝幾碗?”
被孫子搶了先,周王也不生氣,輕輕地呵斥了一句:“孫兒,不得無禮。”卻也沒了下文,不說喝也不說不喝,就這樣盯著趙金勝不再言語。
見周王不再說話,趙金勝心裡泛起了苦。這武松乃小說中的人物,這世孫怎麽能當得了真,面色愁苦地瞅了眼桌上的酒盅,暗自思量,自己剛才喝了七八杯,也就是二兩,哪怕再喝個十八杯也是無妨的,最多醉在桌上。
和失態相比起來,得罪世孫才是最可怕的。開封城裡誰人不知這世孫才是最不能得罪的那位?
咬了咬牙,朗聲說道:“既然小王爺都把話放在這了,趙某哪怕喝得肝腸寸斷,也是要搏一搏的。”說罷,端起桌上的酒盅就要往嘴裡倒,卻聽得一聲喝聲:
“且慢。”
趙金勝聽到聲音,卻不放下酒杯,而是一仰脖,那辣酒順著喉嚨就進了胃。將嘴一抹:“小王爺無需再勸,趙某既然答應,自是要喝的。”說罷,故作豪爽地朝著一邊的侍女說道:“倒酒。”
顯然,他以為世孫之前是在試探他,心裡大呼僥幸。
“哎(三聲),趙大人誤會了,咱們說出去的話自是如潑出去的水,只不過本公子之前說的可是‘碗’哦?”
世孫晃著腦袋,慢條斯理地說道,聽在趙金勝的耳朵裡無異於晴天霹靂。
這尼瑪·······碗?
···········
“來人,換碗,換大碗!”
朱倫起根本不給他解釋的機會,對著一側的侍女說道。這次侍女倒是很積極,趕忙走到一側端來一個大碗。
這是真的大,毫不誇張的說,已經可以叫做盆了········
周王有些無奈的笑了笑:“孫兒不得無禮,趙大人無需在意,咱們繼續。”說罷,瞪了一眼那個拿著盆站在一側的侍女,嚇得慌忙退了下去。
“是,王爺。”趙金勝對著周王拱了拱手,卻不敢再看世孫一眼,生怕再想出什麽餿主意來整自己。心想,自己平時對世孫也算是恭敬,為何今日獨拿自己開涮?百思不得其解,不一會就忘了個乾淨,繼續杯盞交錯起來。
···········
話說從羅山被手下救走的袁剛,沿著官路逃了十幾日,終於看到了開封城的輪廓。衣服髒兮兮的沒有洗過一次,上面還有凝固了的血塊。
周圍圍著五六十名親衛,境遇比袁剛慘了不知多少。一路上,袁剛根本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也不許手下暴露。若是被人知道自己是堂堂的指揮使袁剛,竟落得這般模樣,真不如殺了自己來的爽快。
這一路上,眾人都是馬不停蹄地往回趕著,打劫過商隊,搶劫過農莊,群山中留下過他們的足跡,官路上仍有一地傳說。
期間也有撞上硬茬子的時候,那戶莊裡的莊丁足足有三五百人,手裡還有武器。把他們殺的大敗,最後百十人隻逃出了一半。
眼下終於看到開封府的城牆,眾人歡喜地想要落下淚來,都嚷嚷著要抓緊進城。卻被袁剛攔了下來,瞅了眼激動的眾人,開口說道:
“眾位,還需忍耐片刻。”
眾士兵都有些不明所以,自己急趕慢趕的不就是為了能早日回到開封嗎?一路的艱辛就不提了,這下好不容易馬上到開封了,為何不進城?
一時間嚷嚷了起來,看的袁剛臉色陰沉不定。
如果是按照袁剛以往的性格,手下若是膽敢質疑自己,定然會被他視為是對他公然的挑釁,定會嚴懲不饒。
只是一路上經歷了這麽多,再加上眼下他還有仰仗這些士卒的地方,便沒有發火,而是出聲解釋起來:
“我等作為敗軍之將,罪責重大。還需探明王爺和各位大人的意思,否則我等定是會被作為替罪羊推出去,給陛下一個交代。”
說到這裡,袁剛便閉口不談,讓手下猜去吧。這種事他以前做的多了,深知自保的道理。只不過這次他自知責任重大,逃脫不掉。
否則定會想方設法將事情推脫的一乾二淨。
手下的眾人聽到袁剛如此說,突然意識到這個和自己逃亡了十幾天的同夥還是自己的上司,一個個頓時醒悟,紛紛跪在地上:
“求大人救我。”
“求大人救我。”
················
天色已經近晚,夕陽如墨,袁剛寫了封信,派了兩個機靈的手下進城去找周王,準備先看看周王的意思。如果周王覺得事不怪他,說明此事還有解決的希望。若是周王大怒不已的話,說不得他們只能是逃命去了。
··············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無······無······無······”
不知是因為有心事還是因為什麽,知府趙大人總是接不上來,已經連著喝了五六杯,縱使酒量過人,那白胖的臉上終歸泛起了紅暈,神志看起來似乎也有些不清。
嘴裡嘟嘟囔囔著說道:
“我喝,我喝。”
氣氛正當熱烈,只聽得一個管家模樣的下人走到周王身旁,輕聲耳語了幾句。
周王聽後面色大喜,沒有理會管家接下來說了什麽,喝住酒桌上的眾人,大聲說道:“眾位大人,停一停,咱們的袁大人給咱們送信來了。”
眾人都喝的有些上頭,聽到袁剛終於來了消息,一個個忙嚷嚷起來。周王扭頭瞅了瞅那個面色發苦的管家:“來者現在何處?”
管家低著頭,決定不觸王爺的霉頭,讓那兩個家夥自己說去吧,反正又沒自己的事:“王爺,就在外面,我把他倆喊進來。”
說罷弓著腰退了下去。
原本早就想離席的世孫,此時也來了興致,想聽聽那作惡多端的楊晨到底是如何被打敗的,不知道會不會一並將他那青面獠牙的屍首呈上。
酒桌上的眾人都坐直了身子,努力地瞪大眼珠,瞅著房門,聲音靜的可怕,唯獨趙知府喝得有些大已經趴在了桌上了。不一會,只聽得有腳步聲傳來,似乎有些匆忙,像是一路小跑。
巡撫范大人哈哈一笑:“這是等不及要把好消息告訴咱們了。”眾人也都哈哈大笑起來,互相恭維起來,道起了喜。
轉眼,只見兩個衣衫有些破舊的家夥從門外而來,那模樣看起來竟有些淒慘。
“信使為了報喜竟這般匆忙,連衣服都········”范大人仍欲誇讚幾句,只是隨著這兩人越往前走,心裡竟越發的沒了底氣,說到後面竟沒了聲。
“咯噔·········”
眾人的心裡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來人走進屋來徑直跪在地上,身影瑟瑟發抖。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雙手舉過頭頂,那手竟不斷地發顫。
管家面無表情的把信從來人手中拿出,遞給周王,而後忙遠遠地退到一側。
周王將信展開,越看心裡越怒, 臉上的神情竟有些抽搐。而後又抬眼瞅了這兩人一眼,發現這兩人正在緊張的盯著自己。看模樣不像是因為趕路太過匆忙的信使,反倒是更像路途多難一般,心裡有了計較。
看到被自己發現後,忙慌亂地低下了頭。
周王硬生生地把火氣壓了下來,怒哼一聲:“這件事本王知道了,告訴袁大人,本王會盡力幫他周旋,你二人先下去吧。”
那兩人聽到王爺這麽說,心裡高興不已,忙磕起了頭:“謝謝王爺,多謝王爺。”
說罷起身,給仍在城外等著的袁大人報信去了。
待得那兩人一走,周王憋了許久的火這才發了出來,將信遞給坐在另一側的范家瑞,給眾人傳閱,然後猛地一拍桌子,臉色通紅:“X你娘的袁剛。”
只聽得嘩啦一片脆響,驚醒了那個正在睡夢中的趙大人。
趙大人砸吧了砸吧嘴巴,將眼睜開,自己剛才好像聽到了袁大人,來使這幾個字。沒有注意到此時微妙的空氣,習慣性地說起了恭維的話:
“王·····王爺千歲,定是有袁大人旗開得勝的消········消息了。”
只不過那舌頭有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