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嶽雄飛的話,不少兵士的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有幾個甚至無聲的哭了起來,流起了眼淚。氣氛更加沉悶,人們心裡想著什麽沒人知道。
馬文站在一旁,手裡握著刀,茫然的瞅了幾眼,猶豫不定。最後把刀扔在地上,重重地歎了口氣:“哎,小飛飛啊。”
就在這時,不遠處跑來幾個人影,烏黑的盔甲在太陽下反著光,肩膀上似乎扛著兩個暈闕過去的漢子。
“二公子,二公子!”
從遠處傳來的這幾聲突如其來的呼喊,打破了沉默的僵局。原本圍成一個圈的士兵,下意識的讓開了道路。
待得那幾個探子走近後,眾人都清楚地看到他們的臉上帶著傷,明顯的有打鬥的痕跡。
將那兩個漢子往地上一仍,狠狠地踹了幾腳,那兩個漢子這才悠悠轉醒。瞬間便感受到了身上傳來的痛感,皺起了眉頭,卻一聲不吭。
突然,只聽得一聲大吼,緊接著一個人影從外面衝了進來,險些壓在這兩人的身上。馬文露出一副凶狠的模樣:
“說,從哪來的?家在哪?還有沒有吃的?!!!”
“對啊,糧食!”聽到馬文的話,眾兵士心裡頓時明白了過來,一個個也露出凶狠的模樣,有人的地方就有會有糧食,他們有救了!
在那兩個漢子看來,原本面無表情的士兵,不知為何突然變了臉色,就如同有無數的惡鬼站在身旁注視著自己似的,有些不寒而栗。
兩人互相望了一眼,點點頭,打定主意一聲不吭,死就死了,要是讓這群痞兵進了村,他們的妻子孩子都得遭殃。
毅然決然地望著前面的這個大漢,任他激烈的晃動自己的身軀,依舊是死咬牙關。
馬文感覺自己快要瘋了,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的距離,而是一個餓了兩三天的人明明聞到了糧食的香味,卻就是找不到。
這才是最痛苦的。
拚命地晃啊晃,晃完這個晃那個,可那兩人一聲不吭,最後還是嶽雄飛發了話:“松手。”馬文這才堪堪松開那兩個已經被他晃得想要吐了的家夥。
“把頭轉過來。”
一句冰冷的聲音傳到那兩人的耳朵裡,下意識的就想要去遵從。剛剛扭過頭來,卻見一個泛著冷光的槍尖對著自己,距離只有數寸。
其中一個嚇得:“啊”了一聲,身子一個後仰就躺在地上,另一個單子稍微大些,卻也嚇得面容改色,絲毫不敢亂動。
“說,哪有糧食?”嶽雄飛死死地盯著他,大有一言不合就動手的架勢。
那漢子隻感覺自己就像是被死神盯上,根本無處可逃。眼中透露著驚慌和害怕,嘴唇蠕動了幾下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全身一絲力氣都用不上。
“我······我·······你殺了我吧,當兵有什麽了不起的,只會對著我們這些百姓耍威風,搶糧食,有本事你們去殺閻王啊,殺楊掌盤啊。你動手吧,楊掌盤早晚會替我們報仇的。”
這個漢子不知從哪爆發出了勇氣,聲嘶力竭的說道,說完就大吼一聲直直衝著那槍尖撲去,竟是要自殺。
嶽雄飛手快,將槍收起。
那人撲了個空,踉蹌著倒在了地上,泣不成聲。
周圍的兵士眼神都有些古怪,瞅著這兩個漢子有些無語。馬文更是有些尷尬地瞅著自己剛才不停地晃這兩個漢子的雙手,輕輕地搓了搓,背到身後想要藏起來。
這是兩個百姓,如果說他們不提楊掌盤和閻王的名頭後,在這種境遇下,這群士兵說不準會做什麽事。
但是從他們的嘴中說出了楊掌盤和閻王這幾個字後,一種愧疚之情頓時從整支隊伍的上空浮現了出來,那幾個臉上帶傷的探子更是有些不好意思。走上前想要把那兩個漢子拉起。
那個膽子較小的人嚇得大叫,另一個也是怒目而視毫不接受這好意。
馬文這時乾笑了兩聲:
“兩位老兄,俺們就是楊掌盤的兵,已經好久沒吃飯了。”
聽到馬文的話,那兩人有些吃驚的抬頭看著他,又互相對視了一眼,從對方的眼中看到的分明就是不可思議。
這人大概是想接著楊掌盤的名頭騙他們罷了,想想也是,楊掌盤在南邊的羅山正和這群兵老爺打呢,哪會來這。
想了想,那個膽子小些的又哭將起來,膽子大些的那個怒目而視,盯著馬文像是看殺父仇人一般,充滿了憤怒。
馬文有些無奈,用手指了指站在他們身後的嶽雄飛:
“你們不信俺沒事,你們看看站在你們身後的那個小飛飛,不是,就是閻王,他就是閻王。這白袍,這槍,這馬,還能做的假不成。”
那兩人聽了後,又互相對視了一眼。瞅瞅嶽雄飛,再看看對方,瞅一眼馬文,再看看對方,語氣裡已經不再像之前那邊抵觸,有了一絲懷疑:
“他真是閻王?”
膽大的那人不敢和嶽雄飛說話,剛才那一槍是真真把他的膽子給嚇沒了。扭頭對著馬文說道。
馬文忙點著頭:“俺們都是楊掌盤手下的兵,不信你看這個。”
說罷想起什麽似的,從胸口掏了掏,拿出一團皺皺巴巴的紅布,有些不好意思的披在身上,剛剛好!
“全體都有,起立,稍息!整裝!”這時,只聽得嶽雄飛大吼一聲,所有的士兵身軀頓時為之一震,從胸口掏出疊的板板整整的披風披在身上。
動作整齊劃一,披風由左至右,過程中沒有一人說話,唯有披風引得風聲呼呼坐響。
銀甲長槍白影至,閻王如影槍如龍。這是閻王!黑甲殺氣紅巾披,整齊動作軍心齊!這是楊掌盤的兵。
見了這一幕,這兩人心裡哪還有不信,慌忙站起身朝著那個白色的身影跪了下去:“拜見閻王·······將軍。”
大概是覺著閻王這名字有些不好聽,這兩人硬生生的又從後面加上了將軍這兩個字。
嶽雄飛不以為意的點了點頭,絲毫不拐彎抹角,直接說明了來意:“你們莊子距離此地多遠,可有糧食?”
“有有有,將軍去了自是管飽的,只要是楊掌盤的兵,吃多少都有的。”這兩個漢子一改之前的模樣,言語間很是興奮,趕忙在前面走了起來。
因為眾士卒都知道前面有吃的,腿腳快了許多,就連饑餓感似乎都少了許多。
大概走了半個多時辰, 一個莊子便浮現在了眾人的面前。
雖然還沒有吃上那香噴噴的乾糧,還沒有喝上那熱乎乎的粥,但是眾人似乎已經看到了那一幕,渾身上下都充滿了乾勁。
········
又是一天過去了,面對著攻勢越來越猛的明軍,守城的眾人傷亡也愈加的慘重起來。弓箭和火藥已經有些捉襟見肘,有些時候只能是將城裡空著的房屋給拆掉,把木頭往下扔。
到了下午,明軍更是不要命一般,對著羅山城發起了衝鋒。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而且中間幾度登上城頭,和楊晨的士兵混殺在了一起。
楊晨將預備隊全都頂了上去,最後這才堪堪把把明軍打退,但是僅就這一下午,便傷亡了二百余人。
明軍更是丟下了一地的屍體。
不知為何,楊晨總感覺今日明軍的狀態有些瘋狂,不像是那種戰鬥的瘋狂,而像是那種最後一搏的癲狂。
心裡隱隱有了預感,將剩下的大軍集合起來,除去負傷和必要守城的士卒,湊齊三千人馬,隨時保持著體力,等待著戰機。
望著圍堵在城下的明軍,楊晨站在城頭朝著北邊不停地眺望著,直到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