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開封城，經過了戰火的洗禮，往日的繁華毫不可見，到處都是灰色混著紅色。灰色的是燃燒後的房屋灰燼，紅色的是浸在地裡的鮮血。

如今已成了暗紅色，如何都洗不掉。

楊晨在拿下南陽後便率領著第一野戰師趕了過來，士卒在街上維持著秩序，卻毫無生機可言，緊閉著的門窗上似乎落滿了灰塵和蛛網。

整個開封城似乎籠罩在巨大的悲痛當中，街上零星的偶爾冒出幾個穿著樸素的百姓，見著士兵後也是慌忙避開，生怕又受到什麽無妄之災。

哪怕是楊晨的名頭此時也有些失去了效果。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無論是天災還是別的緣故，都不會影響到她們生意的那些遊船，孤零零的遊蕩在上面。老鴇甚至做好了犧牲色相的準備，卻發現這股新入城的隊伍和以前見過的似乎有些不大一樣，實在是冷清。

以往，哪次不是得叫她們的頭牌去陪酒。

“一定要盡快把秩序重建起來，把生產恢復，再從南邊調些糧食過來。”楊晨皺著眉頭對著一側的郭志遠說道。

天氣即將進入七月，南邊的冬小麥也早就收獲，所以楊晨對於糧食的底氣是很足的。這幾年的積累讓他有了底氣。

郭志遠點了點頭，瞅著眼前的這一切，不由得長歎一聲，然後盯著楊晨的側臉:“主公，咱們要打到啥時候。”

楊晨眨了眨眼:“打到天下沒有戰爭。”

···········

楊晨把原本在光州的部門遷到了開封，準備以後以開封為大本營進行發展。同時又派大軍東征西討，將西邊的汝州和東邊的歸德府都打了下來。

如今除了西北一角，整個河南的大部分地區全都處在楊晨的控制之下。同時又新編了兩萬的守備兵，駐扎在各地，野戰師仍舊是那五個。

隨著糧食的發放和土地的重新分配，開封這座老城似乎在逐漸地從戰亂的陰影裡走出，街道上的人影愈加的多了起來，街道兩邊的商販也有了叫賣聲。

坐落在開封城南邊的織造司裡原本一片祥和的氣氛，竟在一聲尖叫中打破了。

曾經的唐王愛妾周夫人，如今是織造司的一名普通浣紗的女工，此時如同見了鬼一般，手中捧著的那團剛剛洗淨的紗布都掉在了地上，張大嘴巴很是不可思議。

她的對面站著一個女子，兩年不見，身材出落得越發高挑，柔直的秀發隨意地挽了個髻，拿木製的簪子別在上面。

兩人穿著一模一樣的衣服，只不過一個看起來如同九天的玄女一般出塵，身上的衣服潔白如紗;另一個就像是地裡爬出來的土地老母，沾滿了煙塵氣。

半個月的光景，這個曾經不可一世的周夫人便又重新嘗遍了人世間的滋味，雖說織造司裡的女工都很是和善，若是有仗勢欺人傳到負責人耳朵裡，便會立即被清理出去。可是不知為何，周夫人總是感覺有人刻意的針對自己，事事不順心。

衣服得自己洗，不僅洗自己的，還要洗別人的。吃飯得自己動手去打，六個人一同睡在同一個大炕上，有兩個還打呼嚕。

原本保養的極好的皮膚，已經出現了皺紋，她又重新記起以前做下人的日子。可是不明白周圍那些人為何能臉上每天都帶著笑意。

“姨母。”對面的那個女子笑道，臉上絲毫看不出有任何的不快。

“你·······你·······”周夫人大驚失色，嘴唇有些顫抖，一股被羞辱的感覺從她的心底油然而出。

自己落魄的模樣被熟人看到，怕是所有人都不希望的事情。

朱慈雪在織造司已經呆了兩年，凡是和她相熟的女工都特別喜歡這個心底善良的女子。那個和她一並前來的老嫗在半年前去世了，是朱慈雪為她送的終。

“賤人，我掐死你。”周夫人見朱慈雪依舊是一副笑模樣，心底的惶恐變為了怨恨。在她看來，自己今日落得這般地步全都是拜她所賜。這是一種怨念，一種沒有理由的怨念。往前走了好幾步，就要扯朱慈雪的頭髮。

朱慈雪一伸手拍掉了那伸過來的手指:“姨母，你這又是何苦。”

周夫人不答話，見朱慈雪竟然敢還手，心裡的怒火更甚。依舊是不依的往前，要扯朱慈雪的頭髮。對她來說，朱慈雪的逆來順受她已經習慣了，一個經常被人欺壓的存在若是學會了反抗，那麽定然會遭到更慘的對待。

“姨母，慈雪已經不是兩年前的慈雪了。”

朱慈雪臉上帶著笑，卻伸出手在周夫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周夫人的臉上。

“啪”的一聲很是清脆。周圍已經圍了好多的女工，朱慈雪平日裡心地善良，大家夥都喜歡她，這個剛來的周夫人眾人雖說都不怎麽熟悉，但是心裡肯定是偏朱慈雪一些的。

“你打我?你敢打我?”

周夫人尖叫起來， 一隻手捂著被扇腫的那半邊臉，眼裡露著難以置信的神色。

周圍的女工也出聲幫襯著朱慈雪，周夫人見自己成了眾矢之的，心裡的怨恨愈加的強烈，不管不顧的和朱慈雪廝打起來。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女工頭終於發現了這裡衝突的一幕，從不遠處跑了過來。

“看什麽熱鬧，把她們兩個給我分開。”

見周圍的女工都在一旁看熱鬧，女工頭出聲呵斥道。在眾人的阻攔下，這才將廝打在一起的兩人分了開。

朱慈雪的脖子上被周夫人抓出了兩道紅痕，一小撮頭髮也被她揪了下來，表情卻很是倔強，一臉的不屈。而周夫人的兩邊臉上都有了指印，涕泗橫流的失聲痛哭著。

“怎麽回事慈雪?為什麽打架，你是咱們織造司的老人了，咱們的規矩你還不懂嗎?”女工頭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說道。

要知道像是織造司或者是鍛造司這種的有勞工的部門，凡是發生打架或者是比較惡劣的事件，都要往上報備，若是情節嚴重一些的，就不僅是開除的問題了。

朱慈雪聽到女工頭的問話，平日裡溫順的性格此時卻杳無蹤影，抿著嘴巴，不發一言。而周夫人一直在哭哭啼啼地，看起來很是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