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朝宗失聲道:“百病纏身的隔壁老王?”，老王不都是身強體壯的麽。

　　“身體虛嘛，自幼如此，王人鳳有個妻子，原本沒有跟上山來，後來說要照顧王人鳳，便也住到山上，唉，那婦人生的花容月貌，體態妖嬈，容貌之美是我一生中僅有所見”，

　　鬱合尚想起當日怎一見面，詫異驚豔的場景，喝了一口酒，陷入回憶中。

　　良久才道:“她不但容貌美豔，而且知書達禮，精通書畫，王人鳳一個病秧子，卻娶得好妻室”。

　　又道:“她初上山時，與大家相處甚好，性格也是活潑，照料丈夫之余，常與我們閑話書畫，我因要溫習詩書，沒有時間與她多聊，與她相處最多的是宗奇道人…..”。

　　“最多?”。

　　“是啊，王人鳳不喜多話，有時整天說不到兩句話，我又沒空，她隻好與宗奇道人說話，相熟之後，她竟然對煉丹也有興趣，閑下來就去丹爐邊轉悠”。

　　朱朝宗暗道，勢頭不妙啊。

　　“過得幾月，她越發迷戀煉丹，常常一待就是一整天，直到有一次，我和王人鳳去山洞尋宗奇，你知道，他那煉丹爐著實火熱，爐邊堆滿雜物，哪比得上洞口平整涼爽，所以平日都是去洞口敲鍾，喚他前來，誰知那天王人鳳不知發什麽癲，領著我直接去了煉丹爐，結果………”。

　　朱朝宗心想，撞破人家好事了吧，這不就是隔壁老王的事跡嘛，只不過是反向老王。

　　“撞見他們正坐著說話……”。

　　“啊”，朱朝宗失望地啊了一聲，追問道:“衣衫整齊?”。

　　“小小年紀，想到哪去了”，鬱合尚鼓著眼睛道，“衣衫齊全”，見朱朝宗不好意思撓頭，補了一句，“不過她坐在宗奇道人懷裡”。

　　擦，還不是一回事。

　　“當時王人鳳一言不發，扭頭就回草屋，晚上我聽到他們大吵一頓，第二日兩人就下山去了”，鬱合尚歎道:“宗奇道人也沒同我解釋此事，只是整日煉丹不回，過了一月，我也下山赴考去了，從此各奔東西，再也沒見過面”。

　　“沒見過面?那如何托付售賣丹藥?”。

　　“都是書信往來，我曾去見他，他卻避而不見，或許是心中有愧也不得而知”，鬱合尚道，“托付售賣，都是宗奇道人書信告知”。

　　看一眼朱朝宗，道:“小子，考一考你，宗奇為何要售賣”。

　　朱朝宗喝酒沒到量之前，是越喝越清醒，當即思索起來，過了一會兒道:

　　“他要售賣，說明這丹藥並不是吃的越多，效果越好，不然他自己全留下不就好了”，又道:“他賣也是說明，他需要錢”。

　　“哈哈，猜對了，宗奇道人雖練出金丹，卻沒有因此飛升成仙，故而繼續留在山上試煉，他於草屋旁建了一個道觀，花了不少錢，我去看過，甚是雄偉，因煉丹取水之用，取名‘丹泉觀’”。

　　果然是丹泉觀，鬧了半天，是宗奇道人建的觀，難怪不像山野小觀呢，一般鄉下的道家子孫廟，大都是泥牆草頂，一間屋子分兩半，一半自住，一半供奉，和農家民居沒什麽兩樣。

　　像丹泉觀這種有三間紅牆青瓦大殿，廂房與旗幡吊鬥齊全的道觀，實在少見，不是富貴之家的家觀，就是道家名觀，全因沒有錢財支持，造不出此等規模的建築。

　　觀中的生活也好於一般農家，至少一日三餐還是有保障的。

　　不知道虛觀主與宗奇是什麽關系，

師徒?抑或乾脆就是同一個人?　　無法得知，朱朝宗搖了搖頭，繼續道:“隻賣與四家，說明他不想太多人知道，也說明不全是為了錢財”。

　　“又猜對了”，鬱合尚讚道:“這就要說到四家的由來了，王人鳳二人回家不久，妻子便產下一子，嗯，不足月，王人鳳只有這一個兒子，故百般疼愛，含在嘴裡怕化，捧在手上怕摔。他自己肺火脾虛，回了家離了宗奇的丹藥，加上妻子的刺激，病情越發嚴重，宗奇道人便給了他一塊銀牌，叫他派人憑著銀牌到他那兒取藥”。

　　朱朝宗點了點頭，這是王家銀牌的由來了，宗奇是怕王人鳳死了，兒子沒人照顧。

　　“王人鳳雖對兒子溺愛，卻不理妻子，關系越來越差，以至於他妻子離家出走，不知如何與東京趙家拉上了關系，憑著趙家的淵源，竟入了宮中”。

　　“四家中的京城趙家?”。

　　鬱合尚點頭道:“是的，王人鳳雖有丹藥，畢竟底子虛弱，幾年後還是離世而去，留下了兒子，王家與崔家是世交，他兒子便娶了崔家的女兒”。

　　“這是崔家了，那謝家呢”。

　　“王人鳳妻子原本姓謝”。

　　“啊”。

　　“謝家背後不是一個家族，是一個門派，自稱綠華宗，謝容芷在宮中待了八年，太宗駕崩後，她便出了宮，不知怎麽入了綠華宗，後來竟然做了宗主，她們來丹會時自稱謝家，意思是與綠華宗無關，只是謝宗主的私事”。

　　看來王人鳳的妻子就是謝容芷了，謝如君是她徒弟，她說的大勢力，必然指的是綠華宗了，難怪她記得《真浩》裡萼綠華的詩句呢，難怪隻請秦玖情幫手呢，只因為這是宗主的私事。

　　鬱合尚道:“剛開始時宗奇道人的丹藥比現今這種歸元丹差多了，也不售賣，王人鳳派人憑銀牌取藥，隻給很少的酬勞。後來他的丹藥越煉越好，真有白骨生肌，起死回生之效，有一次王家家主身染重病，就是靠著丹藥救回了性命。其他人得知有如此神丹，都虎視眈眈，聽說有人還專門找上丹泉觀，險些打起來”。

　　“王人鳳的兒子取名王成憶，在王家很不得勢，從小死了父親，母親又離家，時常受族人欺凌，宗奇道人念在故人之誼，便繼續憑銀牌給藥，不過每枚丹藥要付2千貫錢，且指定銀牌由故人之子保管”。

　　故人之子?怕不是自己兒子吧，朱朝宗腹誹，怪不得其他三家都是家主保管信物，只有王家不同，個中緣由原來如此。這故人之子，靠著信物撐腰，在家族中的地位肯定提升不少，宗奇這安排也是煞費苦心。

　　鬱合尚道:“起先只有王家買，後來謝容芷聽聞有如此神丹，便拉著趙家也要買，王家也拉著崔家要加入，宗奇居然答應了，給其他三家發了信物，約定地方一齊交貨”。

　　朱朝宗插嘴道:“所以四個信物中，只有銀牌是精心製作的，其他信物都是拿物件充用的，崔家的玉佩，趙家的玉鐲，謝家的金釵，都是身邊常有之物”。

　　鬱合尚讚道:“看的仔細，確實如此”，又道:“十八年前，宗奇書信與我，要我主持售賣，並在信中定下規矩，除每家一枚之外，還有三枚要四家撲射，但限定了最高報價”。

　　眼中又顯出考教的神情:“我來問你，宗奇為何要定下如此奇怪的規矩”。

　　朱朝宗想都不想道:“一是宗奇道長並不以多得錢財為目的，二是這四家多多少少都對王成憶有用，最後，也是最主要的，他想讓四家互相爭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