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身形瘦高,穿一身武者行頭,手持一把樸刀,快步走進大殿,到了近處看清面容,眾人都吸了一口涼氣。
半邊臉坑坑窪窪火燒過一般,沒一塊完整肌膚,一道傷疤從眉中心直到左頰,足有一寸多深,粉紅色肌肉外翻,整張臉像從死人堆裡爬出來一樣可怖。
來人走到元陸面前行禮,聲音沙啞:“東翁,要做何事,請吩咐”。
元陸自他進來,整個身子放松下來,靠在椅子上,漫不經心道:“還算及時”,手指崔傳武,“去拿了丹書”。
那人並不起身,道:“如何行事,有無忌憚?”。
“百無禁忌”。
慈眉臉色凝重,護在前面,崔傳武一把推開他:“還怕他不成,你退後,看他敢如何”。
那人轉過臉來,伸手木然道:“書拿來”。
“有本事你來拿”。
那人伸手在身前虛畫兩筆,眨眼間身形已動,崔傳武剛舉起刀,隻覺一道黑影撲面而來,快的來不及反應。
刀光閃了兩道,那人已站回原地。
崔傳武愕然,這就打完了,瞥見地上有東西,是什麽?
一隻手抓著一把刀
手臂傳來劇痛,我的手!他斬了我的手!
大聲呼痛,發不出聲音,嘴裡吐出血沫,噗噗…….。
看見慈眉驚恐地看著自己,向他伸手,幫我…..,卻離他越來越遠,拉住我…….我在滑動…….撲通一聲落在地上,腰部劇痛,伸手下摸….屁股…沒了。
兩條腿連著屁股躺在血泊裡,正對著鼻尖。
一聲“啊”衝出喉嚨,回響在大殿裡,充滿瀕臨死亡的恐懼和絕望。
他,被攔腰斬為兩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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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紅色腸子從斷腔裡癱流出來,在地上蠕動,肝髒一分為二,粘稠的烏血湧泉般撒了一地,白森森椎骨切面整齊,紅色髓液不住滴落。
濃重的血腥味彌漫空中。
大殿裡“噗—哇”聲響,有幾人吐了出來。
謝如君蹲在殿角,吐的天昏地暗,朱朝宗輕拍她背,胃中不住翻騰,偏過頭強行抑製,好不容易憋住,取出手帕擦去她嘴邊汙物。
爭奪丹經,終究不是請客吃飯,這一刻,終於露出它本來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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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死,救….我”,一時還沒斷氣,向慈眉伸手。
慈眉蹲著扶起半截身子,手忙腳亂抓起腸子,想塞回斷腔,塞了這邊流那邊,最終住手。
“東家,忍一忍…….”,忍字後面是什麽,慈眉沒說出口。
那人面無表情,伸手向慈眉:“丹書給我”
慈眉站起身,手持長槍:“來拿”。
那人右手持刀,左手在空中勾畫,將將畫到第二筆,朱朝宗突然喊:“有人偷書”。卻是老九悄悄爬近,在扯崔傳武身上包袱。
這話是要分那人心神。
發招前畫符是符籙派的照牌動作,但他比王貴婆高明多倍,他隻畫兩筆,而且畫完即能主動攻擊,兩次畫符之間還能說話,貴婆差他不是一點半點,兩人實是天壤之別。
但再怎麽強,擾亂心神還是起了作用,那人果然一頓,慈眉大喝一聲舉槍橫掃,他向後急退,左手又重新勾畫……。
老九已抓到包袱,往懷裡一扯,扯不動,崔傳武死死攥住一角,老九用力後拉,將半截身子帶著向前走,在地上拖出長長一道血跡,腸子髒器流散一地。
“放手”,
使勁踩他手,不放,抬腳用力猛跺,跺了七八下,聽得陣陣骨裂聲,手被踩成軟軟的一塊扁肉。 終於拿到,“死了還這麽大勁”,老九拿起包袱,拍了拍手,正要打開。
“小心”,葛二驚呼。
一道黑影疾衝過來,耀眼刺目的刀光一閃而逝,眨眼間慈眉已追到,長槍猛砸,那刀橫過來架住。
隻覺脖子涼風吹過,頸脖上一道紅線,慢慢滲出鮮血,老九呢喃:“好…..”,頭顱滑動,蓬的一聲掉在地上,翻滾一圈,嘴裡吐出“…..快的刀”。
無頭身軀立在當地,脖腔裡噴出滿天血霧,噴泉一般濺到房梁上,良久,“磅”的一聲倒在地上。
劉心谷寒毛直豎心中發顫,眼見慈眉與他鬥在一起,此時不走,待他緩過手來再也走不掉。
捅了捅葛二:“分頭衝出殿門,你左我右”。
葛二抓起包袱點頭。
劉心谷:“我數一二,一齊衝,一..........二”。
“二”字音一落,葛二奮力躍起,繞過一根柱子,直衝大門…..。
劉心谷卻沒動。
一道身影急射殿門,刀光又閃,葛二僵在門前,片刻,身子從中一分為二爆裂開來,竟被劈成兩半!
像兩半豬肉一樣蓬的倒地,白色腦漿紅色血肉,黃黃的膽汁,一股腦塗在大門和門檻上。
劉心谷忍住心悸,暗躊,不能耽擱,好不容易創造的機會。
見慈眉隨後趕到,兩人在殿門處狠鬥,劉心谷箭一般竄起,撲向元陸,只要製住他,可保性命無憂,元陸坐在神像前,葛二將那人引到門口,間距不是一般的長……..。
疾衝五步已到面前,劉心谷暗喜,再有兩步,刀就能架上脖子,丹書性命近在眼前。
猛地感覺背後疾風襲來,暗道不妙,身形左側,抓住殿上一隻銅香爐,想也不想向後拋出。
梆的一聲,香爐分成兩半,刀風依舊不減,劉心谷抱頭撲向地面,再側身翻滾,身前的供桌吱呀一聲斷成兩截。
劉心谷滾到柱子旁,隻覺背上涼風嗖嗖,竟是衣衫從中裂開,只差毫厘就要劈中脊骨,他坐起來不住喘息,死裡逃生之下冷汗淋漓而出,三層衣衫皆盡濕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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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慈眉追擊之下,那人連殺二人,解了危急,轉而專心對付慈眉,又鬥了幾個回合。
當啷一聲,兩人驀然分開,地上掉落一隻大槍,慈眉右手鮮血淋漓,卻是四指被削斷。
疼的冷汗直淋,慈眉按住傷口吼道:“你是善目,你怎變成這模樣”。
“世上已無善目,只有莊良”,聲音透出一股蒼涼與寂寥。
看莊良的刀法隱隱有太極槍招式,只是符籙派的功夫太引人注意,慈眉心中懷疑,卻不敢斷定,直到手指被斷,才篤定那是師兄善目。
使搶之人萬萬不會被人削到手指, 慈眉小時練槍之時留下壞毛病,只有最親近之人才知道,不是善目無法解釋。
“你把太極槍與符籙功夫融練在一起了?”,看著滿地死傷狼藉,慈眉悲憤叫道:“殺了這麽多人,師傅的話你忘記了?”。
莊良淡淡道:“我只會殺人”,面露嘲諷:“你從軍,難道不殺人?”。
“我殺的都是異族與該殺之人…..”。
元陸截口道:“不必多言,去拿丹書”。
“是”,莊良躬身行禮,也不理慈眉,轉身去了門口。.
朱朝宗悄悄拉著謝如君退到牆邊,靠近牆上一扇窗子:“要防元陸殺人滅口”。
謝如君點頭,元陸殺了崔家候任家主,殺了王離俊的人,雖然趙家勢大,但要保住四家關系,最好是不讓他們知道。
如何保住秘密?在場的人皆盡殺了,這些人的消失便成了懸案,丹書的去向也能隱瞞的更緊。
慈眉呆呆站立,手指與心中鑽心疼痛,師兄怎變成這樣子。
朱朝宗不忍心,拉他衣角,指了指窗子小聲道:“和我們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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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良搜到經書,呈給元陸。
拿在手上翻看,元陸志滿意得哈哈大笑:“不枉我一番心血布置,哈哈哈”。
笑完,指著朱朝宗道:“這幾個也處理一下…….”。
話剛落音,“邦邦邦”弓弦聲響,從大殿外三隻弩箭射了進來。
“啊”的一聲,一隻正中元陸左臂。
那箭勁力強勁,直沒至羽,箭尾兀自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