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世田一旁叫道:“我出的最高,你方才說賣與我,說話不能不算”。
朱淘悠悠道:“方才怎麽說的?我說先報價,有沒有說誰最高便賣誰?沒有吧”。
孫世田急道:“那你還數一二三……”。
鄭結西道:“孫掌櫃不要胡纏,他方才數數,是看有沒有人出更高價”,對著朱淘道:“我認識都虞侯陸迅,我帶你去找他,保準弄回陳翁”。
朱淘道:“你剛才報多少”。
“300貫”。
朱淘心裡噗一聲噴出來,300貫,搶啊,這屋子買時就不只300貫….。
轉頭和陳家人商量,陳曉蓮一聽300貫,頓時一愣:“這麽少?”。
芸娘道:“行得,但要保證把官人救回來”,對著陳曉蓮道:“賊匪要1000貫,若賣與孫世田,我們還要貼300貫,若是賣與他,我們還得300貫,帳是不是這麽算?”。
陳曉蓮恍然,堅定點頭道:“好,就這麽定,可…他得立個字據,若救不回來,這應承便不作數”。
朱淘點頭,當下和鄭結西寫下字據,又讓陳家人按了手印,旁邊的裡長作為見證人也按了手印,一切做完,朱淘跟著鄭結西出了門,順著街道向西走。
兩人一邊走一邊說話,朱淘見他神色篤定,仿佛一定能救回人似的,不禁問:“鄭官人可有把握”。
鄭結西笑道:“一看你就是不懂的,這城裡的事都由都虞候管,那些城狐社鼠哪個不怕他,那些潑皮別看威風,只能欺負我們這些黔首,官兵發一句話那還不乖乖就范”。
走了半個時辰,眼看就要出城,前面現出一處關卡,木製的欄柵邊紅色衣衫的兵士正走來走去,稀稀拉拉的過往行人正接受檢查。
這時的江州城沒有城牆,宋太祖打下南唐征服南方後,為了防止南方據城以守抗拒北軍,下令將城牆全部拆除,但為了治安,在城門位置還是設有關隘,搜檢過往行人以防止盜賊做亂。
這時的晚上也沒有宵禁,只在三更到五更禁止人上街,其他時間都可以出門,朱淘不禁感歎,難怪21世紀有文章說,宋代城市面貌其實是最接近工業革命之後的城市,臨街開鋪面、夜市、巡邏、關卡、救火鋪……這在別的朝代沒法想像,即便之後的明清也到不了這個水平。
也許,系統設定這個時點放出我來,就是看中了這個時間窗口,也許,改變一千年歷史走勢,從這改最容易…….。
正神思飄移,鄭結西道:“到了,你在這等,我過去打探一下”。
朱淘站在街邊等候,眼看著他走近兵士說了幾句,接著被帶到一個軍官面前又說起話來。
過了一會兒,鄭結西走過來道:“都虞候要問問各處軍士再給回音,我們在這等消息”。
朱淘疑惑道:“他們不會也不知道吧,鄭掌櫃,這事我看懸,嗯,還是老老實實回去賣給孫掌櫃的好”,轉身要走。
鄭結西大急,拖著他手道:“別急,一會兒就有消息,這樣,你在這等,我去催催”,說完又走回欄柵處同那軍官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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彎彎的月亮已升到半空,淡淡月光灑在屋頂上,野貓不時跳上跳下,發出喵喵嘶叫,朱淘耐著性子等候,一直等了一個時辰,正等著不耐煩,鄭結西一臉沮喪走回來,苦著臉道:“他們沒發現有人被擄,去過一些潑皮常去的地方,根本問不到這事的消息…..我沒辦法,
救不回陳翁”,又篤定道:“不是潑皮們乾的,定是陳翁得罪了其他人”。 朱淘歎口氣道:“唉,滿心希望落了空,鄭掌櫃,我們回去吧”。
轉身就走,鄭結西跟在後面道:“不然,我再加些錢,那屋子我實在想買”,朱淘停住腳步道:“加多少?”。
“450貫,一共750貫,比那孫世田多50”。
朱淘沉吟道:“也隻好如此,多50也是多,走吧,回去立字據過手”。
鄭結西大喜,兩人並排急往回走。
走到一處黑暗處,突然,角落裡竄出一個黑影,手裡一把明晃晃尖刀,上來一刀便捅在朱淘胸口,接著連捅幾刀,朱淘呼喊聲都未來及發出,身子一歪軟軟倒在地上。
黑影一邊捅一邊道:“就知道你們會報官,拿我當白癡耍弄,我殺了你”。
鄭結西嚇得魂飛魄散,顫抖著要跑卻腳底發軟,被那人一把薅住脖領扯回來,慌忙叫道:“不關我事,不關我事,我不是陳家的,我沒報官”。
月光下那黑影露出模樣,卻是個彪須大漢,臉上蒙著黑面巾,一雙眼睛射出凶狠目光:“就是你,剛才還和官兵說話,當我沒看見,去和閻王說”。
舉著刀就要下手,鄭結西叫道:“好漢饒命,好漢饒命,饒我一命,要多少錢我都給”。
大漢頓住:“你有多少?”。
抖抖索索拿出200文:“就這麽多”。
大漢怒道:“當我乞丐?2000貫,一口價,你攪黃我的事,那1000貫拿不到,都著落你身上”。
鄭結西心裡叫苦,果然是別的強人乾的,可…可我上哪兒找2000貫。
“不給?看你也不想給”,舉刀欲插。
“別別,我給,我一定給”,見大漢停手,又央求道:“能否寬限幾日”。
“馬上就給,一分不能少”。
“我…一時拿不出”。
“去借”。
“借…..借不到”。
“那便不要怪我了….”。
鄭結西見那刀又要落下,汗都下來了,急中生智道:“慢,我有一條路子,能搞到錢……”。
大漢停住手,聽他說了一番話,沉吟一會喝道:“寫下來,剛才說的都留個字據,免得你跑了”。
鄭結西命在人手不得不軟,道:“行行,可這裡沒有筆墨,也看不見…...”。
大漢道:“去你家,去你家寫,再把證據一並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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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三更時分,大漢拿著幾張紙片回到街角處,朱淘從黑暗中走了出來,笑道:“多謝大師相助,有勞了”。
那大漢扯掉蒙面黑巾,露出一張虯髯面孔,正是慈眉。
慈眉笑道:“和你哥哥一樣,鬼點子多”,將紙遞過來,“你猜的不錯,是他”。
“哈哈哈,過獎過獎”,接過紙片就著燈籠光看了看,笑道:“果然是他”,揚了揚手中紙片笑道:“這下還不扒他一層皮”。
慈眉正色道:“說正經的,你怎知道是他”。
朱淘道:“原也不知是誰,可先前那5個潑皮在院子裡砸東西,別的東西都是隨便拋扔,隻那井邊的木盆水桶砸的分外仔細,水缸也敲破,我便猜他們要放火”。
蹲下身子在地上勾畫,一邊畫一邊道:“大師你看,這是陳古東的屋子,這是張秀才,這是齊員外,這是大街…..…..看出什麽沒有?”。
慈眉想了想道:“陳古東的屋子要是著了火,緊鄰這幾家肯定跑不了,這家危險,嗯,這家救的及時還可幸免”,看著他道:“你便是這樣猜出是他?”。
朱淘笑道:“這只是一條理由,還有其他佐證,我在牆頭看過,也問過陳家人,只有他家在院子裡新添了兩隻大水缸,他預先知道鄰居家會失火,這是第二條理由”。
朱淘舉起三個手指道:“第三,別家都沒他那麽富,寧願燒了屋子也要拿到地皮,他有錢重蓋,別人卻沒這錢”,又呵呵笑道:“只有他家才能一下拿出2000貫錢,鄭結西看的很準,呵呵”。
慈眉道:“為什麽不是鄭結西,他屋子離得遠,燒起來也燒不到他家”。
朱淘笑道:“一是他沒錢,他就是個破落戶,買不起。二是剛才報價時, 他隻報了300貫,後來才加到750貫,估計是想在當中做白手套賺錢。從這紙條上看,那人看重他與陸訊帶點親戚,給了他錢把事情全權委托給他,這些潑皮是他找來的,巡城官兵也是他使錢打的招呼,不然潑皮這麽鬧,正常情況下早就被犁庭掃穴清掃一空了”。
慈眉皺眉道:“那你為何不叫他照著實情寫,而非要這麽寫”,方才朱淘在等鄭結西的時候,慈眉已經暗中和他說過話,只是他的吩咐實在讓人費解。
朱淘道:“那人隱藏極深,手上沒沾一點濕,不這麽寫,揪不出他來”,笑了笑道,“按實情寫,鄭結西若定了罪,至少充軍發配徒三千裡,可對陳家有什麽用?那人還在,還會使其他的法子,不如揪出他來,叫他死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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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眉啞然久久不語,末了歎道:“要不是你看上去年輕許多,我還真當你是你哥哥,一般的……”。
一般的什麽他沒說出口,朱淘哈哈笑道:“哈哈哈,大師過獎,嗯,我知道大師心願,我便在這許個諾,三年之內,我助大師成功招安”。
慈眉手一抖,燈籠差點掉地上,顫抖聲音道:“你…..你如何助我?”。
朱淘笑道:“我助你一統鄱陽湖水盜,再打敗官軍幾次,便有人上趕著上門求你招安”。
慈眉一呆,一統鄱陽湖水盜,真敢想,你知道湖上有多少做無本買賣的麽……。
卻聽得朱淘又道:
“不過現在不行,現在我能量不夠,嗯,就是錢不夠,三年,只要三年,你我的願望都會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