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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鷂子》第94章 公竟渡河
  大周的冠軍侯楊玄羽因為遇上一位陌生人,終於能踏上返鄉的路途。

  肅慎的拓跋部頭領拓跋宏,卻在回程的路上,遇到了一位熟悉的部眾。

  “克溫,你不是服侍古力扎嗎?到這兒來幹什麽?”拓跋宏心中閃過不詳的預感。

  克溫狼狽地趴在地上,痛苦流涕:“主子,小主人被南朝人給害死了。”

  拓跋宏在馬上的身子一晃,又穩住了身形,不甘心地問道:“古力扎,真的死了嗎?”

  “千真萬確,主子。小主人先是被一夥南朝逃兵打傷,休養期間,有恰好遇上了南朝和海東人的軍隊,被抓了出來,害死了。”克溫苦著說道。

  “別哭了,你給我起來!”拓跋宏含著怒氣一聲大呵。“人死了,還能哭活嗎?現在,我部要作為忽而都大汗的先鋒,趕赴赫拉山城,沒空停下來。來人,給他一匹馬,一路上你給我清清楚楚地,把事情原委都說清楚!”

  拓跋宏也是部落積威多年的頭領了,一聲令下,克溫被鎮住了,連忙翻身上馬。一路上,克溫在說,拓跋宏時不時地問一句。傍晚,當拓跋部的勇士們終於趕到松河西岸的時候,拓跋宏也差不多了解了事情的經過。

  冬天的太陽總是較早落山,天光漸漸昏黃,連帶著松河兩岸都有些灰蒙蒙地,看不真切。冬季正是遼河的苦水期,大片大片的河床裸露出來,好像是戰士在肆意展示自己的傷疤。茅草在河灘上猛長,只有這些享受著松河滋潤的野草,才能在嚴寒乾燥的冬季,依舊保持著些許的生機。只是那泛黃的草枯色依舊訴說著生存的不易。

  拓跋部落勇士們三三兩兩,正準備安營扎寨,權且休息。拓跋宏望著那漸漸落下去的太陽,陷入了沉思。許久之後,他作出了一個決定。

  “什麽?你要大家現在渡河?渡河是要花時間的,現在太陽都快落山了,哪怕這兒附近是水流最平緩的渡口,渡過去之後天都黑了,怎麽安營扎寨?你還想讓部眾們在冬天野地裡活活凍上一晚?”拓跋宏最信任的副手,也是他的弟弟,拓跋貴,驚訝地勸阻到。

  “時間太緊,不容耽擱。可以讓人去測試一下水位,現在是枯水期,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就能夠連人待馬,徐徐涉水而過。那就省得麻煩了。”拓跋宏堅持道。

  拓跋貴無奈,讓部眾卻測試了一番,結果果然如拓跋宏所預料的那樣,水位不深,小心一點的話,可以涉水而過。

  “可這都快晚上了,夜間行軍是大忌,我們過了河也走不了多遠,何必呢。渡河中萬一有什麽意外,比如敵襲什麽的,我們很難控制住隊伍。”拓跋貴還是有些不安,勸阻自己的兄長。

  “這一條河,就是意義所在。我們如果能在對岸立營,那麽就能確保後續忽而都大汗的主力可以順利地渡過遼河,不受阻礙地直取赫拉山城。再者說,能有什麽意外,一片平原,一望無際,你還當有伏兵嗎?”拓跋宏堅定地說道。

  “伏兵,對,伏兵。這些茅草足夠高了。如果有敵人借助茅草埋伏在對岸,趁著我軍半渡之時進行襲擊,我們就麻煩了。”拓跋貴瞬間明白了自己心中一直以來隱隱不安的源頭,趕緊說道。

  “那就一把火把茅草都燒了,反正冬季天干物燥地容易點,燒起來了之後,有什麽伏兵也都是白搭。”拓跋宏略加思索,就想出了一個辦法。拓跋貴也無話可說,自家兄長的這個主意確實也不錯,而且過河立營確實也有其意義。

這麽想著,拓跋貴也不再堅持自己的意見,轉身就要去給部眾們下令。  “等等。”這回輪到拓跋宏猶豫不安了,他叫住了自己的弟弟,有些猶豫地說道:“這茅草不能燒,讓渡河的勇士小心點就是了。”

  “為什麽啊!這茅草有什麽可惜的,以防萬一,燒了就燒了。大哥你難道還想留著它們喂馬不成嗎?”拓跋貴不解,行事素來大氣的哥哥為什麽突然婆婆媽媽了起來。

  “不行啊,這片茅草太多了,一來不知道要燒多久,會耽誤我們渡河的進度。二來,此處一旦燒起來,晚上有火光,白天有濃煙,赫拉山城那邊很容易發現我肅慎的部隊已經歸來,他們說不定就讓他們跑了。”拓跋宏一邊說著,一邊整理著自己的思緒。

  拓跋貴悄悄地湊到自家兄長身邊,小聲的說道:“跑就跑了唄。我看這兩個月的事兒太邪門了,赫拉山城哪裡,我們之前都以為肯定會被南朝攻陷。結果呢,忽而都絕境反擊,竟然大獲全勝了。我們原本以為這南朝人這回一蹶不振,恐怕要被我們趕盡殺絕了吧,結果突然間,人家聯合海東人竟然攻下了赫拉山城。說真的,大哥,我看這局勢眼花繚亂地,一時也看不清楚。咱何必這麽拚死拚活地給忽而都賣命?面上過得去就得了,能把人家嚇走,那也算是我們解救了赫拉山城。何必一定上杆子要和人家南朝人硬拚呢?”

  拓跋宏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家的弟弟,想說些話來教訓他一頓,但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

  是啊,自家的這位弟弟,說的其實沒有錯。一直以來,拓跋部作為松南八部之一,不就是這麽過來的嗎?見風使舵,趨利避害,保留實力,最終一步步發展壯大起來。看上去自己確實沒有這個必要,一定要讓自家的部落勇士去冒著危險,連夜渡河。再者說,忽而都也不在此處,哪怕說是為了拍馬屁獻殷勤,也得在人家面前做不是嗎?

  原本,他也一直是這麽想的。雖然他也很看好忽而都,但這也不過是讓他在保全自身利益的基礎上,願意最大程度的配合對方而已。只是,這次古力扎的死,讓他在痛心之余,想到了更多。

  其實,現在想想,克溫所提到的那一夥敗兵,十分可疑。異乎尋常的勇猛護衛,視死如歸的戰鬥意志,還有一個年級很大的老頭。現在事後看起來,那老頭多半就是南朝的那位晉王了。當初古力扎因為顧及自己的性命,放了這些人一馬,看上去很聰明,沒必要為了幫忽而都追殺南朝敗兵搭上自己的性命。可最終的結果呢?不僅僅古力扎自己最後還是得死,還連累了松南八部,甚至讓赫拉山城被攻陷,直接影響了這場戰事的結局。

  如果說,當初古力扎能夠狠下心來,不顧自身的性命,把那一夥疑點重重的敗兵給拿下,那麽,眼下拓跋部是不是可以獲得生擒或者擊殺南朝王爺的殊榮?縱然最後還是免不了一死,但是也好過如此狼狽不堪地去死啊。每當想到這裡,拓跋宏的心中都在滴血,這可是他最寵愛的幼子,是自己親手教他騎馬打仗,射箭讀書的,他期待這個孩子能夠成為自己的繼承人,將拓跋部發展壯大起來。古力扎可以死,但是不能這麽窩囊地死啊。

  所以,傷心之後,拓跋宏意識到了,在遼東目前的格局下,是肅慎和南朝,兩個強大力量之間的對撞。以往那些自私自利,見風使舵,保存實力的想法,在部落混戰的時候能夠有效地保全自己,但是在兩強交鋒的時候,任何不顧大局自私自利的行為,最終只會給自己招來更大的禍患。

  然而,這些話,他沒辦法告訴自己的親弟弟。

  他能說什麽呢?

  說是頭人的兒子,因為一時的私心,放走了晉王,這才惹來這場禍事?這只能爛在自己肚子裡,誰都不能說。哪怕是克溫,也得想辦法不動聲色的解決掉。

  說是因為古力扎死在聯軍手中,想要去報復?那不就是坐實了自己是因為一時的憤怒才急於進軍嗎?將不能因怒而興師,那自己弟弟就更會死命地勸阻自己不要衝動了。

  說是因為,想要盡可能隱藏自己這隻部隊的動向,悄悄逼近赫拉山城,找準機會,裡應外合,將聯軍全殲於城下。來重創南朝和海東,重新維系起肅慎建國立邦的威望和權威,確保遼東的這些小魚小蝦翻不起風浪,讓遼東成為肅慎人的遼東?

  這些話,自家的弟弟聽得懂嗎?能理解嗎?願意理解嗎?他心中會不會還想著,如果肅慎獨霸遼東,失去了左右逢源的機會,反而會受到忽而都大汗的管束,對於拓跋部來說,也許還不如從前。

  展翅翱翔的雄鷹飛翔在九天之上,山林間的貓頭鷹卻小心翼翼地藏起已經腐爛的老鼠身體,生怕雄鷹會來奪走他們。這是眼界和見識的差距,他們沒法看到,立國建制之後,對於整個肅慎一族意味著什麽。他們只是想著自己的部族,自己手頭上有限的一些權力會不會受到損失,卻沒有辦法張開雙眼,看一看如果自己和雄鷹一同翱翔,到底還能收獲些什麽。

  拓跋宏本身就是肅慎人中少有的智者,熟讀南朝的歷史,也和不少行商與學者交談。他一直在思索著自己這個部族的前途和未來,直到他發現了忽而都。他一直在小心的觀察,了解和試探,也許如果他不是一個部落的頭人,會選擇直接投入其麾下,切身感受一下忽而都作為王者的器量。但是身為部族的頭領,他有太多的顧慮,只能瞻前顧後,猶豫逡巡。古力扎的死,雖然痛徹心扉,但是仿佛一道閃電瞬間劈開了他心頭的迷霧。

  是的,肅慎人不能夠再渾渾噩噩,肅慎人不能夠再自私自利,不能夠再自相殘殺,肅慎人需要一個聲音,一個領袖來統禦全局,減少內耗。需要建立起制度,明確等級,修訂法律,統一權責。只有這樣,肅慎才能發展,才能壯大,才能有未來,而不是像無數草原上的部族,忽興忽亡,隨風而逝,什麽都留不下來。

  所以,眼下作出的抉擇,不應該僅僅從小小的一個拓跋部的角度來看,而應該從整個肅慎的大局著眼,思考怎麽樣對於整個肅慎是最有利的。萬幸的是,肅慎現在有了一位明察秋毫英明睿智的王者,這樣,哪怕眼下看上去是拓跋部為了肅慎的大局作出了犧牲,但是,最終忽而都會在其他地方補償拓跋部的,如果忽而都真的具有作為王者的器量的話。

  在這短短的一瞬間,拓跋宏想了許多。但是眼下,這些大道理是沒有用的。如果連自己的兄弟都無法說服,他更沒有可能說服部落的眾多長老們。作為多年的部落首領,他知道應該如何勸說。

  “如今忽而都大勢初成,便遭挫折,正想著殺人立威。這時候我們貪小便宜刷心機,倒頭來吃虧得更多。戰局變幻莫測,我們寧可多出點血,也不能給忽而都任何遷怒的借口。”

  拓跋貴肅然地點了點頭,還是自家兄長想得周全。於是兄弟兩個廢了一番唇舌,說動了部族的勇士們趁著太陽還沒落下,涉水過河。

  冬季的松河冰涼刺骨,馬匹一下水,就發出一陣陣喧鬧的嘶鳴聲。水寒傷馬,也傷騎馬人,拓跋部落嫻熟的騎手們也凍得夠嗆,策動馬腹,揮動馬鞭,毫不留情地強行迫使馬兒渡河。正如同自己被部落的貴人們強行逼迫過河。

  冬季的北風呼呼地吹著,吹動著茅草來回搖擺,也催動者寒意不停席卷著渡河之人。忽然之間,這寒意反而變成了灼人的熱浪。不知從哪裡開始,遼河東岸的茅草忽然開始燃燒起來了,逼人的熱浪給正在渡河的草原騎兵帶來了極大的混亂,本來就已經難以駕馭的馬兒,徹底亂了套,前後擁擠,四處亂竄,想要離開這邊寒冷的河水和恐怖的熱浪。不少拓跋部的騎手在擁擠的時候都駕馭不住,反身落馬,墜入河中。

  “是那個不長眼的,走了火?”拓跋貴在河岸上怒斥著。

  “別罵了,不是我們的人。應該是在對岸的南朝人放的火。說起來也是我心懷僥幸,遼河的渡口,哪怕南朝人兵力不足,無法控制,至少也是要派斥候過來監視情況的。斥候人少,無力阻擋我們渡河,就悄悄點火,一方面可以拖延我們的步伐,另一方面,還能夠起到示警的作用。”

  拓跋宏說著,看到不遠處一道筆直的狼煙直衝雲霄,就指給拓跋貴看。

  “南朝人肯定是讓人再遼河西岸監視,如果有部隊來,燒掉茅草示警,每隔十裡地會有臨時的烽火台,一旦看到狼煙或者烽火,也點燃起來,如此示警,杜絕了我肅慎大軍兵臨城下突然襲擊,南朝人措手不及全軍奔潰的危險。”

  “那我們怎麽辦?既然無法突襲,我們就撤回來?”拓跋貴問道。

  拓跋宏深吸一口氣,說道:“既然如此,我們就更不能後退了。如果我們今夜在遼河西岸宿營,那麽一個晚上的時間,南朝人的部隊很有可能連夜行軍,就直接趕了過來,把我們堵在河口,進退不得了。我們必須搶時間,趁著南朝人的主力接到狼煙示警但是尚未趕到的時候,強行渡河,建其營盤,確保佔據了河口的要地。”

  拓跋貴面露難色,事實上,許多的部落長老也圍攏了過來,聽著拓跋宏的分析,不由得一邊點頭,一邊有些無奈。

  “可馬不是人啊,對面岸上的茅草燒起來了,真的是沒辦法驅趕馬匹在冰冷河水中一點點地淌過燒著了的茅草地。只能先等火熄滅了再說。”拓跋貴還是說了。

  拓跋宏看了看陷在遼河中混亂不堪的本族勇士們,明白自己弟弟和長老們說的是實情。但是實情是一方面,做不做,怎麽做是另一方面。這時候,他不禁問自己,如果是忽而都此時此刻在這兒,他會怎麽做?

  想到這裡,拓跋宏忽然脫去了大氅,卸下了盔甲。

  “大哥,你要幹什麽!”拓跋貴驚訝地問道。

  “事已至此,還能有什麽辦法。勇士們此時心中一定有怨氣了,沒辦法,我要親自前去,指揮渡河。如果馬匹不敢往前走,那麽就不用馬匹,直接遊過去。我就不信,就在河邊,還能活活被火燒死嗎?”拓跋宏一邊說一邊向前走。

  “大哥,你不要衝動啊。一冷一熱的,你這樣渡河了很容易得病的。還是讓勇士們先渡河之後,建好浮橋你再渡河也不遲啊。”拓跋貴說道。

  “是我堅持要今日過河的,現在,若我只是坐在乾岸上看著,誰願意冒著水深火熱,拚死向前?我會得病,部落的健兒們就不會得病嗎?我要用自己的行動告訴部眾們,我要渡河的決心有多麽的堅定,讓他們放棄一切雜念,給我全力渡河!”拓跋宏一把甩開拓跋貴,向前走去。

  “大哥,你不能去,你病倒了,我們部落就沒有主心骨了。我替你去,你放心,我就算是逼,也要把我們部眾的勇士們給逼到河對岸去。”拓跋貴也發狠了,脫去衣服,露出一聲健壯有力的腱子肉。

  拓跋宏冷冷看著拓跋貴,余光掃視著各位長老,告誡道:“我將行軍法,但凡是渡河過程當中,遲疑的,後撤的,不管是誰,視作臨陣脫逃,一律斬首。連你也不會例外。”

  “我知道了,大哥你放心,今晚,你一定能夠睡在東岸的營盤裡面。”拓跋貴慨然說道。然後,帶著手下的部眾來到河中,頂著嚴寒,整頓起渡河的隊伍。這些肅慎勇士們,到底本來就是北地男兒,對於寒冷的忍受能力要稍微強一些。眼下在嚴酷的軍令之下,倒是別無選擇,蠻性一起,給自己頭上澆上冰冷的河水,就敢往火堆裡衝過去。

  拓跋宏站在河岸上,遠遠望著自家弟弟的親力親為,鼓舞士氣,心中多少有些欣慰。到底是兄弟同心。

  而此時,遼河東岸,同樣是身為弟弟的陳翔,正毫無形象可言地趴在地上,看著火焰中影影綽綽衝出來的人影,露出了笑容。

  “等你們好久了,連火焰都嚇不退你們,不愧是正處在上升期,團結一致勇往直前不避生死的肅慎勇士啊。”

  他的身後,定遠衛的將士們從自己挖的土坑中站了起來,抖落了身上的泥土,彎弓射箭,蓄勢待發。

  “可惜啊,可惜。公勿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如之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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