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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鷂子》第17章 怎奈何憐子意
  “築撫遠城?”忽而都輕捋短須,若有所思。祖遜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

  “撫遠城固然重要,可是修築之事,似乎也不急於一時。”祖遜徐徐說道。

  陳瑜搖搖頭,說道:“修築撫遠城之事,刻不容緩。凡戰,先求不可敗,然後待敵之可勝。撫遠故城集松河遼水之匯,控遏三地,當年大齊強盛之時,也是憑借撫遠城鎮撫遼東的。修築撫遠之後,其一,足以抵抗突厥和周朝從西面而來的襲擾,避免出現像是去年那樣,敵軍直接攻入心腹之地,兵臨赫拉山城下的困境。

  其二,控制遼東水道。如今大汗既已收服松南八部,那麽松河已成內河,而肅慎水師不足以與周朝相抗,豐水期若是舟師沿著遼河突入松河水道,如之奈何?必然要控制撫遠,佔據上遊之勢。進可順流而下,威脅海東,退可守住河口,防止南朝水師突襲。”

  其三,遼東地廣人稀,最豐腴之地便是這松河與遼河的兩岸。修築撫遠城,屯駐大軍,足以保衛遼河西岸的耕地。得其地而養其軍,國力自然強盛。

  “我不反對修築撫遠城,但是似乎時局總有先後取舍,築城不急。”祖遜說道。

  “不然。大汗,試問用兵海東,戰場上固然能夠僥幸一時得利,可然後呢?大王若不能一戰滅其國,周朝自然會源源不斷地為海東提供物資支援。若大王下定決心一戰滅國,深入海東腹地。那麽請問,突厥會不會越過遼河,襲擊赫拉山城?周朝會不會沿著水道直入赫拉山城?肅慎新勝,當趁此之威,按兵頓甲,修城養民,以待時局。就如同刀在鞘中,箭在弦上,蓄勢待發,誰不畏懼?若是輕用其鋒,未慮周全,一旦失敗,雖有智者難為保全。”陳瑜認真地說道。

  祖遜無語。陳瑜此言,確實有理,他精於算計,工於心計,但是對於大勢的把握,其實並不擅長。陳瑜此言,頗有幾分當年秦邦彥的風采,遙想故人,讓人心折。

  忽而都歎息道:“先生言之有理,可是之前築赫拉山城,木石損耗極大,如今赫拉山城需要修補,更難以騰出物資來修築此城。”

  陳瑜肅然道:“大汗,你是要偏安一隅,還是要稱霸遼東,縱橫天下?只有撫遠城位居遼東心腹,控遏兩河,輻射整個遼東,是真王者之居。撫遠城若成,赫拉山城何足道?若大汗真的想要築城,還愁物資不足?缺木頭,山中伐木,沿著烏爾河、松河、遼河一路水運可達撫遠。缺石頭,可令俘虜取土燒磚。其余缺少之物,利用撫遠的集市,出重金,什麽買不到?大汗,周朝國力強大,隨時卷土重來,時機稍縱即逝,需速決斷啊。”

  忽而都有些尷尬地摸了摸胡子,察哈爾站起來勸道:“陳先生,如此大事,總得和各部的首領通個氣啊,哪能說做就做啊。”

  “做大事,可詢之於眾,但不可決之於眾。哪怕是大汗要與各部頭領商議此事,心中也必須先有個決斷。我問的,就是這個決斷!”陳瑜斷然呵道。

  祖遜笑了笑,說道:“十年過去了,陳懷瑾你做事還是這樣,要麽不做,一旦做起來,就雷厲風行,銳不可當。可你也不能一上來就逼著大汗做決斷啊,終歸要給他權衡利弊的時間。”

  這時候,門外一名紫衣青年推門而入,而忽而都的那位大女兒見狀,連忙起身相迎,舉止親昵。那紫衣青年向忽而都等人行禮之後,也向陳瑜施禮說道:“在下高萬徹,齊清河王之子,見過陳先生,久仰大名。

方才在門外聽了一會兒先生的大論,確實是振聾發聵,讓人深思啊。”  高萬徹知道情況尷尬,簡單寒暄吹捧幾句之後,連忙說道:“要不這樣,這事兒我們先準備著,您陳先生也要會中原去料理家事,也給大汗一些時間通盤考慮,爭取各部首領的支持。到時候您再來的時候我們再發動,那也耽誤不了什麽事。大汗,您看怎麽樣。”

  忽而都也反應過來拉著陳瑜的手,說道:“先生,要不就這樣吧。說實在的,這肅慎的大汗比不了南朝的皇帝,這種大事沒辦法一言而決。但是我心中,對於先生是信服的。我就在遼東先籌集物資,待先生重返遼東之時,便是我等大展宏圖的良機。”

  陳瑜輕歎了一口氣,說道:“行吧,那也就只能先如此了。對了,大汗,我還有一事相托。我這小兒子不安分,總是給我惹禍,我想將他托付給您,讓您替我好好調教幾個月。”

  聽到這話,陳翔張口欲言,但是又放棄了。很明顯,自家父親為了取信於忽而都,這是那自己當人質了。這當爹的坑起兒子來,可真的是輕車熟路,一試一個準啊。

  忽而都當下也明白個中道理,也爽快地應允了下來。當下,賓主盡歡。數日後,在忽而都一眾人的依依不舍之下,陳瑜還是隨商隊重返中原。 臨行前,陳瑜囑咐陳翔道:“安分守己,小心謹慎,明白嗎?”

  陳翔苦笑道:“父親,你心中到底是個什麽主意,能悄悄給我透個底嗎?”

  陳瑜搖搖頭,只是說道:“我隻交給你八個字,隨機應變,保命為先。”

  陳瑜瀟灑地走了,留給肅慎人的,是築城撫遠的建議,和他的三兒子陳翔。

  隨著物資一點點地運送到撫遠城,陳翔漸漸琢磨出自家父親的用意,心中也是感慨萬千。

  許多天過去了,忽而都倒是大氣得很,也沒有太多拘束陳翔。某日,忽而都突然帶著人回到赫拉山城,臨行前特意將陳翔留在了撫遠城中,讓他聽從高萬徹的吩咐。

  高萬徹叫來陳翔,向他解釋道,撫遠城中帳目複雜,他特地倒是從忽而都那裡把陳翔討來,專門負責撫遠城商稅的核算和期間的許多雜事。陳翔聽完了高萬徹的吩咐,就給高萬徹行了一禮。

  “不必如此客氣了,繁文縟節,沒什麽意義。”高萬徹笑著說。

  “不,這是為了感謝您,冒著風險,特地讓龍叔來提醒我父親,大汗的真實身份。”陳翔徐徐說道。

  高萬徹撥了撥手中的算籌,不經意地說:“龍叔?好像是大汗早些年招募的刀客吧?他說什麽做什麽,與我何乾?”

  陳翔笑了笑:“因為我發現,龍叔,長得酷似我的一位幼年失孤的友人。原以為其父已死,現在想來,龍叔應該是他的父親。應該是大齊亡後,龍叔拋妻棄子來到了遼東。試想,除了您這位大齊皇室余脈,還能有誰他作出如此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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