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賈芸眉頭緊皺，思索陳學政離去前送給他的那句話。

　其身正，不令而行;其不正，雖令不從。

　這句話出自《論語·子路篇》，孔聖人與弟子子路的問答。

　意思是說，孔聖人教誨子路，說:“自身品行端正了，即使不發布命令，老百姓也會去實行;若自身不端正，即使發布命令，老百姓也不會服從。”

　這是孔聖人對於做官的理解，也是對弟子的殷切希望。

　賈芸熟讀四書五經，自然通曉這句話的出處！

　不過，陳學政為何留下這番話?

　難道沒有別的意思嗎?

　賈芸摸著嘴巴沉思，眉頭緊緊的皺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線。

　回到家之後，賈芸見過眾人，他便去書房翻開論語，賈芸翻到子路篇。

　子曰:“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於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

　這是上一句，不過，原意是，孔子告訴警惕學生，熟讀了(詩經)三百，交給他政務，他卻搞不懂;派他出使到四方各國，又不能獨立應對外交。雖然讀書多，又有什麽用處呢?

　這恐怕不適合作為八股文考題，賈芸相信，陳學政絕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用這句作為院試考題。

　畢竟，裡面原意有反對死讀書的意思，與眼下大環境不符。

　賈芸直接落在下一句，這句是，子曰:“魯衛之政，兄弟也。”

　孔子說:“魯國的政事和衛國的政事，像兄弟一樣。”

　這可能嗎?

　賈芸緩緩搖頭，他繼續往下看去，掃過五行，看到第六行文字，賈芸雙眼一亮，心中有了判斷。

　子曰:“苟正其身矣，於從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

　孔子說:“如果端正了自己的言行，治理國家還有什麽困難的呢?如果不能端正自己，又怎麽能去端正別人呢?”

　正人先正己！

　這與其身正，不令而行;其不正，雖令不從，有異曲同工之妙。

　如果陳學政留給他賈芸那番話是啞語，賈芸百分之八十以上肯定今歲的院試的八股文考題便是這一句。

　當然，剩下百分之二十有可能就是上面那句，不過，讀書人最喜歡故弄玄虛，賈芸相信，陳學政是一個聰明人，他絕不會如此露骨的泄露八股文考題。

　不過，為了保證萬一，賈芸繼續往下看，用半天的時間把論語全部溫習一遍。

　賈芸越來越肯定院試八股文的考題了！

　不過，為何陳學政要幫助他?

　難道是因為陳家父子?

　這……這好像……！

　賈芸合上論語，他仔細回憶在陳家與陳學政交流每一個神態。

　賈芸越想越一頭霧水，他感到陳學政好像不過是敷衍他，畢竟，他聽過陳學政說過，要去參加郭大人的宴席。

　這個郭大人必然是順天府府尹郭松，如此可見，對方確實有急事。

　不過，陳學政為何在這個時間召見他賈芸?

　難道有什麽目的不成?

　賈芸眉頭緊鎖，感覺到深深的可疑。

　想了一陣子後，賈芸想不出眉目來，他隻好出了書房，活動一番身體。

　賈芸剛來到院子，只見大門口馬車聲音傳來，接著，陳程從車上跳下來，心事重重的走進芸家院子。

　他驀地看到賈芸，臉上急忙露出討好笑容，朝賈芸遠遠的施禮道:“公子，別來無恙啊！”

　“哈哈！陳兄，剛剛分別，你這是唱哪一出戲啊?”賈芸見陳程後腳跟過來，他大笑道。

　陳程聽了，滿臉尷尬，他一副忸怩不安的模樣。

　賈芸收了笑容，請陳程來到東廂房說話。

　寒暄之後，賈芸笑著詢問陳程來意。

　陳程臉色立即漲紅了，他忸怩半天，這才結結巴巴的說了陳慕的吩咐。

　聽陳程要做自己身邊的小廝，賈芸先是一愣，繼而哈哈大笑起來了。

　旁邊的小丫頭，卜旺財，柳林，倪金，沙草，賈芹等一眾人也暗自偷笑。

　唯有，焦大，柳老爹兩人對視一眼，滿臉的警惕之色。

　至於謝大壯，他仍然在院子練武，沒有過來湊熱鬧。

　陳程見賈芸發笑，他臉色更加通紅了，整個人羞愧之極，幾無容身之處。

　見陳程如此，賈芸心中更加好笑，不過，他漸漸收斂了臉上笑容。

　“陳兄，你父親的目的，我也猜個大概。這樣吧！你呀！回去告訴你父親，就說我會替你們父子朝背後的大東家爭取一番，讓你們陳家成為代銷商，這事情需要一個月左右的事情，你們父子等好消息吧！”賈芸朝陳程緩緩說道。

　咦！這麽容易?

　陳程一呆，隨後，整個人激動不已。

　他急忙道:“芸少爺，此話當真?”

　“哈哈！我賈芸是什麽人?還會欺騙你們嗎?”賈芸笑眯眯道。

　“太好了！芸少爺，我……我陳家感激不盡！感激不盡！”陳程連連躬身施禮，臉上笑容樂開了花。

　賈芸笑著擺手，隨後，他與陳程閑聊一陣子後，這才放陳程離去。

　陳程離開後，賈芸再次回到書房，他開始認真琢磨寫出一篇好的八股文來。

　如今，考題已有！

　目標明確，對於院試案首，賈芸自然信心十足。

　不管他陳學政有什麽打算，賈芸現階段便是生員功名。

　如果能夠中了案首， 讓自己名聲再上一個台階，同時，打壓了那個紀嵐，八百兩銀子了不用破費了，這是一箭三雕的好事，賈芸自然樂意看到。

　對了！

　驀地，賈芸想起賈政的話，紀嵐的爺爺這個國子監祭酒這個官帽子是踩著前任李守中前進而得，而且，聽賈政的語氣，榮府與紀家也有仇隙。

　自己奪得案首，豈不漲了賈府的威名?打壓了紀家的犬威?

　這是一箭四雕啊！

　到那時候，想必賈政見了自己，一定會大力讚揚一番，以後，如果賈珍這些小人如果暗中有什麽么蛾子，恐怕要掂量一下了。

　想到這裡，賈芸心情大好，他開始翻閱購買過來的坊間所有進士大比答題，尋找“苟正其身矣，於從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這個答題。

　賈芸準備借鑒優秀答卷，準備舉一反三，力壓所有院試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