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接近黃昏,喧嘩一天的西胡同人影漸漸稀少下來了。
小販們都在收攤,忙碌了一天的他們,臉上所流露出來的表情很平靜,沒有絲毫的漣漪,更多者是麻木。
今日是初六,商鋪開門的好日子,當然,也少不了坊市行會舉行優惠活動,故此,很多人家都去坊市看熱鬧,這裡的生意自然不好了。
“柳大姐,來五斤牛肉。”賈芸來到柳大姐牛肉攤位,遞上半兩銀子,笑著道。
柳大姐不是旁人,是柳大的姐姐,柳嫂子的大姑姐。
她丈夫跟著柳大在榮國府跑腿,她閑來無事,在東西胡同經營牛肉熟食小攤,賺些銀兩補貼家用。
她小攤上的牛肉,有些來歷,來自榮國府名下的西北草原農莊,肉質鮮美,非一般地方可比。
柳大姐有此門路,是因為她爺爺柳老爺子曾經是榮國公賈代善的親衛長,跟隨主子南征北戰,再創榮國府輝煌,賈代善也因此死後被追贈為榮國公。
故此,柳家在賈府的地位非同一般,雖然柳老爺子已經故去多年,賈府並沒忘記柳家,安排柳大父親柳老爹掌管榮國府府中吃食一行,後來,柳老爹身體有恙,柳大接替了他的差事。
在後來,柳大媳婦,柳嫂子也進入榮國府做事,成為大觀園的廚房管事者。
柳大姐接過銀子,她滿臉笑容道:“芸哥兒,最近很少見你去找我林弟玩,他在家裡不時嘟囔你呢!”
賈芸聽了,腦海驀地閃過一個少年的音貌。
柳林,柳大姐的二弟,柳老爹的次子,他賈芸形影不離的好朋友,柳老二。
“呃!柳大姐,林子他身體可好?年前的時候,柳老爹警告我一頓,我不敢登門啊!”賈芸乾笑道。
說實話,如果不是柳大姐提起她弟弟柳老二,他賈芸真的把這個朋友忘記了呢!
年前的時候,賈芸與柳林兩人去郊外騎馬踏雪,最後,兩人雙雙染了風寒。
柳林臥病不起,不能見人。賈芸抱病參加祠堂祭祖,最後,便宜了他賈慶言。
“還行吧!昨天,大夫宣布林弟病愈了。不過,我父親怕病情複發,命令林弟在家待著。他不免嘟囔你呢!”柳大姐笑著解釋,同時,她熟練地拿起鐵刀,割了一大塊熟牛肉。
“多給你半兩,別說柳大姐沒有照顧你。”柳大姐朝賈芸微微一笑,隨後,拿油紙包起熟牛肉,同時,找出300文,一並塞進賈芸手中。
賈芸摸了摸後腦杓,一臉憨笑。
隨後,賈芸與柳大姐閑聊一陣子後,便往家趕去。
賈芸走了一段距離,柳大姐驀地想起什麽,她朝賈芸喊道:“芸哥兒,等兩天你去我家,不然,林弟非憋出毛病不可。”
她話音剛落,四周飛來無數目光,周圍商販,還有走在街上的行人,都一臉狐疑望著柳大姐與行走的賈芸。
一時間,賈芸與柳大姐成為這方天地的交集點。
去我家……,什麽憋出毛病,這些字眼,加上賈芸是個小白臉,由不得街上眾人想入非非。
“看什麽看?小心老娘挖掉你們的狗眼。”柳大姐見四周都是曖昧的眼神,她叉著腰,手拿菜刀凶狠揮舞道。
在街上擺攤,讓柳大姐練出了一股彪悍氣息。
她這模樣,簡直是母老虎一般,嚇得四周人紛紛避退。
賈芸見到這一幕,他摸了摸鼻子,感歎生活真是鍛煉人,讓小家碧玉一般的柳大姐,
變成了母夜叉孫二娘一般的人物。 懷著複雜的心情,賈芸朝家中趕去,離自家門口還有一段距離,賈芸遠遠地看到倪二,二舅卜世君兩人在門口徘徊。
倪二最先發現了賈芸,他捅了身邊的卜世君一下,大步流星朝賈芸迎了上來。
“芸少爺,你路上沒事吧?”倪二關切問道。
他打聽到索衛帶領人去找賈芸的麻煩,倪二馬不停蹄的朝常凌陶瓷鋪子趕去。
不過,他去遲了,陶瓷鋪子關門了,賈芸等人早早已經離去。
倪二打聽到賈芸沒事,索衛等人被東城兵馬司的張大人帶走,他準備去尋找賈芸,保護安全。不過,東城坊市那麽大,找個人非常難。故此,倪二直接從坊市回來了。
恰好,卜世君從賈芸家中走出來,倪二聽到賈芸還沒有回家,他心中未免有些擔憂了。
卜世君聽了倪二的消息,他也十分擔心,故此,兩人在門口來回踱步,等待賈芸。
“沒事!”賈芸朝倪二,二舅卜世君微微一笑,隨後,舉起手中牛肉,笑著道:“今晚,你們別走。咱們三人吃一頓酒。”
說著,賈芸招呼倪二,二舅兩人回家。
芸母見兒子帶來五斤熟牛肉,她一臉驚訝,賈芸說要請客招待倪二,二舅兩人。
芸母見兒子有了未來家主的模樣,她心底自然十分歡喜,連連點頭。
賈芸二舅母郭氏也沒有離去,兩人在廚房忙了片刻,一桌子酒菜擺好了。
芸母,郭氏兩人自然不能上桌,兩人另分了幾盤菜,去西間去吃。
酒過三巡,賈芸便開始談論未來。
想要做一個好領導,想要讓有本領的人才跟著你,你必須拿出自己的手段來,讓眾人折服。
當然,這是小道。
那些讓士為知己者死的主公,才是終極大道。
賈芸現在不過是剛剛創業,手下人只有倪二,二舅卜世君兩人。
他既沒有王霸之氣,也沒有高超的手段。
他現在能做的只能是與後世草創班子一般,就是畫大餅。
沒錯!
畫大餅!
酒桌上,賈芸喋喋不休的朝倪二,二舅兩人灌迷魂湯,什麽成功學,什麽勵志故事,什麽製造業,什麽金融財團,賈芸娓娓道來,說的天花亂墜,讓倪二,賈芸二舅兩人聽得目瞪口呆,一臉茫然。……。
喝完最後一杯酒,賈芸終於不勝酒力,他一頭栽到,醉了過去。
倪二急忙站起來,呼喚賈芸,“芸少爺,芸少爺!”
“別喊了!他喝醉了!說了一堆胡話,讓他睡吧!”賈芸二舅搖搖晃晃站起來,他噴著酒氣說道。
他也沒少喝,有些醉暈暈的了。
這時,木門推開,芸母與郭氏從外面走進來,兩人在客廳早已等了很長時候。
倪二急忙站起來告辭,他回家去了。
芸母把賈芸扶到炕上,替兒子塞緊了被子。
郭氏關好大門,走了回來,她扶起自己丈夫起來,躺在炕上另一頭。
“喝!還要喝!”卜世君醉暈暈嘀咕幾聲,便合眼睡著了。
芸母燒熱了炕,隨後,與郭氏一道坐下來吃酒席。
“大門關了嗎?”芸母問道。
“關了!對了,倪二這個人與芸哥兒很熟嗎?”郭氏好奇道。
“呃!以前也不是很熟,也不知道為何,這一陣子以來,芸兒一直與他打交道。我看倪二這個人啊,也懂得分寸,不像街坊上人說的那樣!”芸母皺眉道。
“妹子,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可要防備他啊!畢竟,芸哥兒太小,他還不懂的人心險惡。”郭氏正色道。
芸母聽了,點點頭,“我明白。”
芸母與郭氏聊到三更天,隨後,兩人撤了酒席,一起回房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