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虎推著木車,他已經在這破花園裡轉了三圈,早就厭煩了,卻一再壓著心裡的煩悶,有種很想把木車上之人掀翻在地的衝動。
馬仲安臉上始終是淡淡的微笑,絲毫看不出不耐來。
院中的確有些“破爛”,除了幾朵野花露出花骨朵,樹木也就那麽三兩顆,連座假山都沒有,可他就在這樣的破花園裡,一遍又一遍,來回轉悠。
就在白老虎不耐之時,馬仲安突然輕輕開口道:“他們決定了?”
白老虎一愣,這才一邊推著一邊說道:“嗯,那些殺才準備讓大人擔任幽州節度使,但是薊州、檀州、范陽、威州、歸順等州必須給他們。”
“嗯。”
白老虎有些奇怪,這個癱子怎麽這麽平靜,怎不惱怒呢?難道真想做個傀儡不成?
白老虎心下一陣氣惱,卻不敢多說什麽,他知道這眼前之人是多麽陰狠。
馬仲安輕輕說道:“白老虎,你去做牙將指揮使,如何?”
白老虎一愣,隨即心下狂跳,竭力壓製快要跳出的心臟,嘴裡說出的話語卻是如此的乾澀嘶啞。
“大……大人,俺白老虎……如……如何可……可以做牙將指揮使……”
馬仲安輕輕道:“不想?”
白老虎猶豫半天也沒說出一個字來。
馬仲安輕輕歎道:“看來你還是恨老夫的啊!”
白老虎嚇了一跳,急忙說道:“屬下哪敢如此……”
馬仲安抬手輕輕道:“白老虎,知道老夫為何如此待你嗎?”
白老虎一下子平靜了下來,推著馬仲安不開口。
馬仲安輕輕說道:“興許你覺得老夫是因你殺了李撒德之事。”
馬仲安輕輕搖頭道:“李撒德本就該死,在那時你殺了李撒德,是聰明的決定,這本沒什麽,你能在拚死之後,這才殺死了李撒德,已經很不錯了。”
“這個世界,很多人,做不到你那一步,更多的是在富貴之時殺了故主,自己登位。”
李撒德推著馬仲安,聽到這話,頓了一下,隨即繼續推著他。
馬仲安搖頭歎息道:“知道為何壓著你嗎?不是因為那些事情,而是你我本身的緣故。”
“老夫是個殘廢,那些人不放心他們自己人,卻可把老夫推到台前,原因很簡單,老夫是個殘廢啊,沒法威脅到他們。”
“你呢?你跟他們本身就有過節,又是知兵之人,老夫若用你,不但老夫活不到現在,你也早被他們亂刀砍死,成為一攤無人問津的路邊骨。”
白老虎聲音低沉,問道:“現在就可以了嗎?”
馬仲安輕輕笑道:“不可以嗎?”
“他們有選擇嗎?”
馬仲安輕輕歎氣道:“知道老夫第一次見李行乾說了什麽嗎?”
盡管他知道馬仲安看不到,依然搖了搖頭。
“屬下不知。”
馬仲安沉默了片刻,當時場景猶如在眼前一般。歎息道:“李行乾的確是大氣之人,他本想著要重用那孫豹的,卻被老夫整成了殘廢之人。”
“換作他人,縱是不殺老夫,也不可能輕輕放過老夫,最後還把你們這些人送與了老夫。”
馬仲安輕輕笑道:“呵呵……李行乾把你們放在老夫手裡,正如他所言,並不是多麽好心,也正如他所言,是老夫違約在前,他自然也能不講規矩。”
白老虎越聽越糊塗,這跟他有關系?
只聽馬仲安輕輕歎息道:“行乾說了一句話啊……”
“老夫問他:將軍就不怕有一日小老兒帶著你們殺上門去?”
“呵呵,
你猜行乾如何說?” 白老虎默然不語。
“行乾說……”
“怕啊,怎麽不怕,可是怕又如何?這個天下這樣的人太多了,殺是殺不完的,你這老兒是個聰明人,沒有十足的把握是不會動手的,這些腦袋簡單又殘暴的家夥,放在你手裡反而更好些,至少不像他們自己,稍微看到點光就急吼吼對我動刀子。”
馬仲安歎息道:“這就是行乾為何把你們送給老夫的原因,他不想無謂殺人,又要在你們頭上放個枷鎖,就成了如此。”
“行乾可以讓老夫得了幽州,卻不會允許你們這些武人佔了幽州!”
“正因他所言,老夫若沒十足把握,老夫是不會覬覦關外遼東,因為老夫是‘謀定而後動’的文人啊!”
馬仲安滿臉自嘲之色,覺得李思鈺那小子才多大,竟能把他看的一清二楚。
白老虎算是聽明白了,正如他所言,那些遼東旅帥自己知道,關外的那頭老虎是不可能讓他們那些人坐在幽州節度使的位子上的,最後只能讓眼前之人坐在那個位子上,他們沒得選擇!
可他不明白的是,為何現在讓他可以重新掌兵了?
馬仲安沒有回頭,卻好像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
馬仲安歎息道:“因為……因為行乾要去長安那個泥潭了,能不能活著回來還不好說,猶如龍入淺灘一般啊!”
“老夫怕啊,怕行乾不在關外,老夫身死當場,老夫的家族……”
白老虎愣住了,自己都未發覺他有一會沒有推車了。
他不明白為何李思鈺會去長安?為何李思鈺好好的關外王,要去那個混亂的長安?
他沒問,馬仲安也沒說,只是輕輕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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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打擊讓他無法承受,還未逃到幽州,高思繼一人離開,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