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日子是誰定的?”薑昭一隻手握著酒杯,另一隻手撐著頭歪著問薛起:“是舒家麽?”
“對,具體的話,應該是我未來丈母娘。”不知為何,薛起眼神中透著無奈。
“我聽說舒家的嫁妝很豐厚啊?”秦逸似是隨口的問了一句。
結果薑昭一聽“很豐厚”三個字,馬上眼前一亮湊到薛起跟前,一副小財迷的摸樣,問道:“有多豐厚啊?以舒家的財力,怎麽說也得送你們座金山吧?”
談到這個問題,薛起似是很不屑的哼道:“他們起初倒是想送我座金山來著,只不過我沒要就是了。”
“為什麽?”薑昭拉直了喉嚨問道。
薛起狠狠的瞪了薑昭一眼:“我說你啊,你和小雁成親的時候,西門家的嫁妝難道不豐厚麽?我怎麽記得你看著禮單那時候都樂開了花了呢?”
“哎哎哎,此一時彼一時好麽?”薑昭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還有,你叫誰‘小雁’呢?你要麽叫弟妹,要麽叫薑夫人,叫人家老婆居然叫得那麽親熱!”
“不過你到底為什麽拒絕了?”秦逸問道,另一邊的雷梟也坐直了身子,一副很想知道的樣子。
在屋中三人的逼視之下,就算薛起定力再好也只能舉手投降,他抿了口杯中的酒,默默開口:“理由難道你們不知道麽?”
聽他這麽說,三人都明白了過來,秦逸最先開口:“果然,是他們當年逼著你和舒小姐斷絕了往來。”
雷梟接下去道:“在你功成名就的時候,他們就忍不住的巴結你了,變臉真是變得快啊!”他的語氣好像是在驚歎,卻聽不出半分驚歎的意思來。
薑昭則是一臉譏笑:“哇!可怕可怕!舒家不愧是經商的,如意算盤打得真是好!他們肯定知道,你薛起這輩子是非舒小姐不娶,而舒小姐呢,也是非你不嫁。偏偏舒小姐又是個至情至性的女子,愛人和親人,誰都不願意失去。你知道小雁知道了之後是怎麽說的麽?她說‘我要是她,攤上這樣的父母,早就尋了短見了!’。”說完,又喝了一大口酒。
薛起也舉起杯子灌了一口後,神情淡然道:“她尋過了。”
“什麽?”他聲音雖小,但其他三人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在三人的瞪視下,薛起說道:“自我離開後的幾年間,他們曾無數次逼她出嫁,為此,她尋過五次短見。最嚴重的一次,差點就沒醒過來。”說著,他又喝了口酒,眼神堅定的道:“所以,我不能負她。”
薑昭沉默了一會兒,拍了拍他的肩:“兄弟,我理解你。”
“真的麽?”薛起聞言一笑:“可我記得,某人的感情路好像是我們當中最順的吧,西門家父母早逝,一切都由西門家大姐做主,她當初可是對你賞識不已,你要娶她妹妹的時候她還極力讚成呢!”
“哦?是麽?”薑昭很是得意的嘻嘻笑道:“對啊,這麽一想,還是我比較幸運!呵呵!”
秦逸舉起杯子,微笑著:“祝你們永結同心,白頭偕老!”薛起了笑著舉起杯子,另外兩人互相看了一眼,也識趣的舉起杯子。
“是啊,我也祝你們新婚快樂,早生貴子!乾!”薑昭有樣學樣,說了句祝福的話後舉杯痛飲。
“恭喜!乾!”雷梟更是簡潔,仰頭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
薛起和秦逸相視一笑,舉杯同飲。
“等一下啊,”薛起放下了杯子,像是想起了什麽重要的事情般問道:“你們今天晚上要是就把祝福的話都說完了,
那等到那一天怎麽辦?” “哎!”薑昭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雷梟:“我和雷梟,我們兩個都沒有上過學,會說什麽啊?咱們這些兄弟裡面,最有文化的就是秦逸了,接著就是你。再說,到了那天,不知有多少賀客,就剛剛說的那兩句肯定都被翻來覆去說爛了,所以我乾脆就今天說,那天就不說了,”說著,他不好意思向薛起抱拳:“請多多包涵啊!”
“我說薑昭,你也不是很沒文化麽?最近連成語都會用了,”秦逸一臉揶揄的看著他:“看來有了老婆就是不一樣啊!平常薑夫人沒有少督促你吧?”
提到“薑夫人”這三個字,薑昭的臉頓時有些紅了。
“哎,秦逸,你好像也學壞了!是被某人帶壞的吧?”薛起轉頭看向薑昭,這個某人自是不言而喻了。
“哈哈,”秦逸大笑起來:“不錯不錯,這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
雷梟嗤的一聲笑了起來。
十重高的落烏塔上,夜晚的涼風緩緩的吹著,讓霍雲不禁打了個寒顫,看看月亮,想著差不多到時間了,便準備起身。
卻又有些無奈的往自己肩頭上看了看,抱著早已空了的酒壇,宋凌霜睡得真香,正舒舒服服的靠在霍雲的肩上。
霍雲感覺自己還是失算了,這酒雖然烈,可對已經開過竅的人來說,其作用只有原來的十分之一而已,所以這烈酒也只是讓宋凌霜睡過去了而已。
本來霍雲打算推開她的,可試了幾次都推不開她,但如果說霍雲真的推不開她是不可能的,開了九竅之後的霍雲內力有多強自是不用說,怎麽可能推不開一個已經睡著的姑娘呢?而現在發生了,那就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霍雲並不想推開她,即便動作是那麽做了,但不是真心想做的事即便表面看起來是這麽回事,但始終是會失敗的。
霍雲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或許是出於憐惜?
開玩笑,像他這樣從小到大殺人如麻的人怎麽會有所謂憐惜之情。
他一直以為自己的心是堅硬的、是無可動搖的,殺江充劉瑾的時候是如此,下令水灌新陽城的時候是如此,活生生餓死那十六萬西秦軍的時候也是如此。長久以來,他決不允許自己有絲毫的惻隱之心,可如今是怎麽了?
對北涼人、對皇帝的所謀、對生命的憐惜, 還有花如夢、嶽紫宸、宋凌霜以及她,越跟她們接觸,霍雲覺得自己越不像自己。
是錯覺麽?
還是,動情?真是荒謬至極!他使勁的搖著頭,接著,他看到了宋凌霜的面頰,神情淡然,原本緊蹙的雙眉已經徹底舒展了開來,仿佛身在畫中,這才是一個剛滿二十歲的少女應該有的樣子。
他又轉過頭,腦海中卻翻騰著剛剛宋凌霜沉沉睡去之前在他耳邊說的那句話:“其實我想一直這樣……”
他不知道這是她的喃喃囈語,還是真心話,他剛回過頭想問個究竟,她卻已經在他的肩頭睡著了。
“真是的……”霍雲暗歎了口氣,抓起宋凌霜的手臂,一把把她抱了起來,本來他想用背的,不過看宋凌霜醉成那副摸樣,背肯定是背不起來了,再說這裡那麽高,要是下去的時候她不小心摔下去怎麽辦?所以只能換成了這麽一個曖昧的方式,幸好沒有別人看到。
輔國大將軍府,當朝輔國大將軍、左羽林軍上將軍楊浩涵的私宅。洛京楊家也是洛京城的豪門貴族,當年楊浩涵的父親歷任兵部侍郎、右龍武軍上將軍、禦林軍大統領、太尉,權勢富貴譽滿京城。
而楊家的兩個兒子,長子楊浩宇如今是當朝的從一品驃騎大將軍,北庭都護府副都護,而次子就是楊浩涵。
這天晚上,楊浩涵一從落烏塔下來就直奔府邸,換好衣服後又直奔嶽紫宸的小院。嶽紫宸沒想到他會來,便令彩玲傳話:“天色已晚,我已經睡了,姐夫請回房去吧。”那語氣中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