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一,祖大樂、周世錫兩部步騎萬余人才抵達汾州。距離綏德州,就隔了條黃河。
朱家川小路上,再次得手的虎大威、猛如虎、周遇吉三人以截獲的火藥炸毀山路,這才出塞。他們到這裡將近十天,剛來這裡就與一夥走私商隊遭遇,一口吞了後又設伏兩次,將走私運給河套賊的火器、火藥、軍械截獲。
這一路無意部下的偏師,在西北之戰中開了一個好頭,使得河套賊二百余門火炮作用接近報廢。這夥人不心疼火藥,有多少打多少,現在包圍榆林城,已經無法炮擊,等待下一批火藥運抵。
榆林城,此時守將只有楊肇基和盧象升,軍馬合編,兩人各有一個標營,還有兩個步軍營。守軍一萬三千人,含五千騎。
賀虎臣一部在榆林城與銀川關之間依山傍水扎營,馬祥麟所部五千騎出城隱蔽。具體什麽情況,楊肇基沒說明,只是一個勁督促朱延平出關參戰。
榆林城下,套西、套中兩部合軍會師,足有步騎七八萬,這已經是套西、套中諸部傾巢出動。若不是套東內亂,每次河套三部同氣連枝,足能湊出十萬以上的大部隊!
可現在,這支部落聯軍再次內訌,棋牌台吉主張拔下榆林堅城,以延綏鎮為後路,盡情南掠。而不少邊民形成的部落反對,這會擴大戰爭規模。
明朝的刑法嚴峻,所以出塞混的人都會起個蒙古名字,或者弄個綽號。就好像明末時,造反軍各種闖踏天、不沾泥之類的名號。
銀川關上,莽山峻嶺之間,長城如同天降,銀川關就是延綏內長城的關口。
朱延平內穿三層絲綢裡衣,貼身皮甲,外面穿著山文甲,再裹著白色戎袍,就連六瓣戰盔上也是頭一回掛上了護頸簾。作戰時,鐵手套,面甲,各種防護能讓他露出兩隻眼睛作戰。
站在關城第二層城樓上,朱延平拉開望遠鏡看著前方五六裡處的賀虎臣大營。
賀虎臣的大營在一處朝北的山坡上,這裡看不到具體情況,卻能看到周圍山嶺上的亂軍旗幟,賀虎臣的大營已經被包圍了。
河套賊還沒有發動總攻,打仗要死人,不論河套賊還是延綏軍,都是愛惜性命的人。這場仗,真的沒必要往死裡打。
如果不是棋牌台吉執意要破榆林城,如果不是楊肇基死活不收縮軍力,放河套賊入銀川關劫掠,最後再合適的擊破一些河套賊,一個得到了物資,一個得到了軍功,很劃算的買賣。
沒有如果,所以這場仗不得不見紅。不過,要死磕的是棋牌台吉,不是其他河套諸部,現在前面的戰場,就是在等榆林城的戰事進展。
銀川關南,各營將士全副武裝,依附隸屬將旗散落屯扎,休緩著體力。
鎮虜軍上下,指揮層多新將,下面的軍士八成是新軍,正規的戰陣沒經歷過,現在氣氛十分壓抑。
米脂征來的兩營千余輔軍來回搬運著物資,伺候著這些即將出關的大爺。
每營營將帶著親兵遊走著,給部下兄弟打氣,激勵他們。
朱延平在等,等榆林城的戰況。
戚振宗想了又想,放下望遠鏡對朱延平道:“將軍,不能再等了。前方官路、各處小路已被套賊封鎖。哪怕延綏失守,我軍急切間也無法偵知。”
王樸怕上戰場,但基本的素養有的,應和道:“我們最好與賀虎臣合軍,將前往榆林的道路打通。哪怕延綏戰敗,他們也有一條退路。”
朱延平搖頭:“楊肇基是宿將,盧象升性子堅韌,榆林城急切間不會丟失。榆林是堅城,守軍一萬多,逼急了征召輔軍,糧食不盡,最少還能守十天!何況,還有馬祥麟五千騎,我們不能急。”
緊緊握著望遠鏡,朱延平問:“你們覺得,楊肇基有沒有什麽殺手鐧?”
他環視左右,道:“我研究過山東之戰,起初賊勢洶湧,楊肇基倉促間啟用,就提出了棄地湊軍的建議。收攏軍力邊打邊練,而後一戰蕩平包圍沂州的於宏志部,再次強襲擊潰叛軍南下主力萬余人,攜大勝之勢逼降侯武、魏頎兩部近三萬人,最後解圍曲阜,與趙彥主力包圍鄒縣。”
“他明明知道延綏這兩萬人是守不住防線的,明明也知道人比地重要,懂五指捏成拳,收縮軍力的道理。可他,為什麽會在初期處處分軍?”
手搭在護欄上,朱延平望著北邊:“宣大軍出軍神速,這在國朝近年來說,是極為異常的。按照以往的形勢,宣大軍最快也就在一個月後抵達。可十日內宣大軍就到了延綏,可因為楊肇基分軍扼守的戰術,始終無法湊集力量擊敗攻打紅山口的亂軍。要知道,盧象升、馬祥麟這萬騎,可是宣大最為精華的部隊,不是應付差事的雜軍。混合延綏軍,擊潰兩三萬號令不齊的套賊,不是什麽難事。”
“而鎮虜軍,行軍更是神速。所以,延綏西邊四營兵馬才會倉促間敗退,說是敗退,我更覺得是楊肇基開始收縮軍力。主動潰敗,可以驕敵。更能惡化表面形式,再算上他一次次向朝廷求援。讓朝廷覺得,延綏已經爛透了。”
“若現在,楊肇基僅僅依靠榆林城擊敗這七八萬河套賊,你們說,這是何等之大的軍功?”
戚振宗緩緩點頭,問:“將軍的意思是,河套賊距離戰敗不遠了?”
王樸更是皺眉:“既然楊肇基有把握打贏,我軍更應該出動,橫掃當面之敵,打通前往榆林的道路。”
朱延平搖頭,道:“我是拿不準,只是有這個猜測。再者,我擔心我們出擊擊潰眼前那兩萬多人,會壞了楊肇基驕敵之計。”
他不是拿不準,而是已經確信楊肇基有底牌。現在拖著,估計在等時機,也可能在等他女婿周世錫所部抵達。
而朱延平現在拖著,則是下不了決心。楊肇基已經有了勝算,他跟著配合就能打完這一仗。這是一場以少勝多的大戰,軍功自然也是極厚的,跟著喝湯也能喝的肚圓。
若是他敗壞楊肇基的驕敵之計,那麽這場戰爭的走向,就不好說了。
看看,楊肇基是朝野聞名的宿將,可他最大的軍功是平叛。平的聞香賊,只有經歷過這場戰爭的人才知道信徒的狂熱有多麽恐怖,可河套賊隻認為是楊肇基欺負泥腿子。
而延綏鎮兵少,又被河套賊打的窩囊,楊肇基又是錯招連連,自然不會被人看重。形勢惡化後,更是將一萬多人安排到銀川關前,做榆林城的接應。是個人都覺得,楊肇基如此布置賀虎臣是為了留退路。
還有宣大軍,到達後根本就沒有參與戰爭,一直在休養。只有盧象升,去前線待了幾天。
最後就是鎮虜軍,這是一支徹頭徹尾的新軍,是京營序列裡出來的。京營兵就是老爺兵,少爺兵。他朱延平、王樸、乃至是戚振宗,哪個是從邊塞戰事中一刀一槍殺上來的?
沒有,軍將都是如此,兩個監軍更是沒有參與過戰爭。所以,不會有人看重鎮虜軍的戰力。而鎮虜軍抵達米脂後,更是作壁上觀,這種行為更是落實了老爺兵的身份。
曹少欽聽了,上前兩步道:“既如此,將軍何遲也?自古軍功馬上取,哪有念恩情識大局而相讓的?將軍深明大義懂大局是非,可又有幾人理解將軍的苦衷?休說外人,恐我鎮虜軍中,也會滋生非議。”
他在鼓動朱延平出軍,曹少欽相信朱延平的戰力,相信鎮虜軍的弟兄。
徐大相撫須,也來到護欄前,站在朱延平身側道:“將軍以弱冠之年統國朝精銳,可見陛下及內閣,是何等的看重將軍。上面信任將軍,有意栽培將軍,這才有我鎮虜軍西行。本官預測,朝廷也是相信楊肇基的,這才委任將軍來延綏增長歷練一番。”
望著北邊枯草遍野的山嶺丘陵,徐大相道:“將軍已看出楊肇基籌算,這番收獲已完成了閣老們的期望。可如今,將軍缺的正是軍功。我等跟著將軍,輔助將軍來這西北貧苦山野之地,為的也只是軍功呐!”
榆林城外,近三十部河套賊各自扎營,連綿成片包圍榆林,棋牌台吉縱馬揚鞭,看著龜縮不出的榆林城,不屑笑道:“我看這楊肇基,也就這點本事了,今日休整,明日攻下榆林!”
按照傳統,哪怕守軍打不過也會出城和他們打一場陣戰,用這場戰鬥鼓舞士氣,顯示決心。可楊肇基沒膽子,縮在榆林堅城裡不出來。
西城樓上,盧象升皺眉看著延綿聯營,手掌搭在護欄上緊緊握著。
楊肇基端著望遠鏡看著騎駿馬,穿華麗戰甲,掛狼旗的棋牌台吉耀武揚威的巡視諸部陣列,胡須一抖,笑道:“成了,再讓他們猖狂幾日。”
盧象升心中不踏實, 問:“征西將軍,這能成?”
“怎麽不成?河套賊軍,面和心不合,看似聯盟實乃散軍。紅山口外的扎虎有行家指點,不好速戰。這棋牌台吉一來,命扎虎守著紅山口,統了套中諸部,其內部更是不合。此戰,易如反掌啊。”
楊肇基笑著撫須,可惜棋牌台吉來的太快了,再遲一些,等楊禦藩到了,再擊潰套賊不遲。
銀川關,朱延平緩緩拉下面甲,道:“此戰息鼓,袁剛部駐守銀川關。全軍發動強襲,以我大纛為兵鋒,我至何處,兵鋒到何處!”
“戚振宗部散布左右兩翼,清剿諸山賊營;王樸為全軍後繼,本將先突,王樸部往來驅馳,不可令賊軍聚集。”
“擊潰他們,趕著他們衝擊榆林周邊賊營,我要取棋牌台吉首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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