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喻,錦衣衛千戶朱延平忠貞體國,勇於任事。輸良馬二百匹於太仆寺……”
高台上,曹少欽先念升賞朱延平的詔書,其次才是順手幫兵部念了部文。
給朱延平賞賜的名義是他捐了二百匹良馬給太仆寺,按規矩這麽多馬匹可以給個監生名額,並給個七八品不拿工資的散職就能打發了。
可朱延平已經有了監生身份,還有一個校尉級別武散階,而且出塞利潤朱延平讓出去三四萬兩,還幫天啟出了一口怨氣,這賞賜就有了說法。
於是,朱延平現在武散階是從四品宣武將軍,武勳正五品驍騎尉,由世襲錦衣衛千戶轉升鎮虜衛指揮使,妥妥的正三品。
這種連官服都不配發的正三品武職,也這麽容易掛到腦袋上,可想而知這個正三品武職的水份有多麽的大。
武散階和武勳交替,代表資歷和功勳,與架空的衛所體制職位組合在一起,有一種軍銜的作用。文官也有文散階和文勳。
文武散階頂級從一品和正一品,都是榮祿、特進榮祿及光祿大夫。
文武勳,正一品都是左、右柱國,從一品是柱國。
其中,武散階簡單劃分來說,正二品由低到高是初授驃騎將軍,升授金吾將軍,加授龍虎將軍;從二品是初授鎮國將軍,升授定國將軍,加授奉國將軍。下面依次就是正三品三昭將軍、從三品三遠將軍、正四品三威將軍、從四品到從五品是武字將軍號六副,正六品及以下則是二信、二忠校尉。
這些將軍號隻表示榮譽和資歷,不像四征四鎮或討虜平賊這樣有明確職責的將軍號,越少不輕易送出去的將軍號,越是珍貴。
一個武將,最得意事情除了軍功封侯或馬踏敵都外,就是有一個專屬於自己的將軍號。就像橫野將軍會讓人想到徐晃,翊軍將軍會想到趙雲,或白馬將軍公孫瓚。天策上將李世民,或者千牛衛大將軍李元芳及上將潘鳳之類什麽的……
隋朝的將軍號最為泛濫,十威十明十壯十昭等等,多的讓人看了迷糊。
如今功勳不顯,雖然重軍功,重的是軍功帶來的資歷,而不是功勳本身。文武散階及文武勳,只能做一個資歷的參考,失去了地位的體現。
文武散階可以看作升官任職的資歷標準,那文武勳就重要多了。大明朝冊封的侯伯,除了靠女兒的皇戚之外,文武大臣想要封伯封侯,除了立下大功外,前置要求就是文武勳要達到左柱國。
如果是同為正一品的右柱國,抱歉,會升為左柱國,再給不少的賞賜,比如萌子弟為官,給錦衣衛世襲軍職或監生名額。之前的趙彥,就是這種情況。
朱延平想要獲得爵位,武勳方面要早作準備。以後立功了可以少其他賞賜,專門提升武勳。別說這都是朝廷決定的,各種賞賜朝廷在推敲的時候,都會考慮受賞之人的態度。
畢竟每個人都是有關系網的,自己不在京,京中的後台會幫忙爭取,或轉達意見。
相對於朱延平收獲,張榜就得到了五十兩雪花銀賞賜,萌子侄一人為錦衣衛世襲校尉。
沒錯,張榜就撈到了這麽點東西,僅僅是個錦衣衛最底層的位置。這就是背景和人脈的重要性,這種例子實在是太多了。
衛所製再衰落,那也是軍官世襲。
張榜也是靈山衛世襲千戶,可這是從他們祖父那一輩才從民戶投軍,立下軍功後賞賜的世襲千戶身份。可朱延平祖上打明初開始就是軍戶,哪怕一直軍戶,不算魯衍孟、崔景榮、成基命帶來的加成,傳統的衛所世襲軍官們,認可朱延平的傾向也是多於張榜。
五軍都督府管事的文官擔任的都督府僉事,可都督們也是能說話的,只是沒有決定權。
說白了,軍戶們都是跟著朱元璋打天下的後代,祖先們都是抗元的義士,香火情一直在。他們反對文官剝奪五軍都督府的職權,反對兵部總攝軍事,也反對民戶從軍。
至於袁樞,則什麽賞賜都沒有,因為袁樞不要。他哪怕有個一官半職,只要步入朝廷的體系內,立馬就會戴上東林的帽子。
還有陳雄這個錦衣衛總旗,因為范永麟這樣的重要人物自盡,但也有苦功,升了個百戶。
在場的軍士,一律編入鎮虜衛為軍戶,鎮虜衛從大同東路天成衛改遷到河間府滄州東八十裡築鎮虜衛城。
至於原來的鎮虜衛世襲軍官、軍戶、軍余們,則繼續待在天成衛,依舊掛著鎮虜衛名頭,多設置一個衛僉事,如鎮海衛的衛僉事陳世清一樣。
唔,原來的鎮海衛就是這麽搞的,從太倉衛變成鎮海衛,然後遷到福建延平府,留在太倉的就是個骨架子,沒啥意義。
這也是明中期的變動,擱到明初衛所改遷他地,軍戶要跟著遷移,沿途會熬死不少老弱。
受了賞賜,朱延平免了下午的操練,讓軍士們早早休息,好明日搬家。
張家灣最有名的梅樓裡,朱延平設宴招待曹少欽與楊禦藩。
曹少欽這個東廠的骨乾在場,楊禦藩表現的十分拘謹,生怕惹曹少欽不快。他家十世將門,軍中關系錯綜複雜,更是不敢隨意結交宦官。
自然,他與曹少欽也就沒什麽交情。
然而朱延平冷落曹少欽,一個勁兒詢問楊禦藩神機營裡的裝備,讓楊禦藩這個比朱延平小兩歲的副將很是尷尬。很想回答,又怕搶了曹少欽的風頭,不想回答,又擔心惡了朱延平。
朱延平不能得罪,當年的山東事情,指揮作戰的趙彥一家子被魯衍孟收拾的支離破碎,他父親楊肇基更是平賊中堅也是見死不救,萬一魯衍孟遷怒過來,沂州楊家也擔待不住。
“營中的火器花樣繁多,各有用途,只是炮隊有一些疑難問題。”
楊禦藩回答著,觀察著曹少欽:“如朱將軍所說,炮隊習慣於佛郎機火炮,畢竟用了一百多年,各方面技藝嫻熟。只是佛郎機火炮射程不足一裡,開花彈十發三炸,威力遠不如將軍炮。只是將軍炮鑄造艱難,又易炸膛,不受將士們信賴。”
朱延平舉杯與身旁的曹少欽對杯,對桌對面的楊禦藩示意,仰頭飲一口道:“難道就沒有一種能大規模列裝的火炮?”
飲了酒,楊禦藩見曹少欽只是吃菜,便搖頭道:“難,精造的火炮性能優異,不差夷人多少。可北方以煤炭冶鐵多脆,遠不如南方竹炭冶煉的鐵韌性好。就連將軍炮,也過時了。新造的大將軍炮固然威力大,也堅固,可一門兩三千斤重。做城防火炮尚可,隨軍調轉,受限地形,並不適用。”
與火銃一樣,明軍對火炮的要求也是高精度,加上兵部造的赫赫威名,導致火炮炸膛率提都不能提。很多火炮填裝時,隻敢放三分之一的火藥,否則就會炸膛。但這麽點火藥,縱然是新式火炮,射程也不如老式火炮。
就連開花彈,引爆的成功率也令人堪憂。
果然,朱延平驗證了自己的猜測,可他並不準備糾正明軍點錯了的技能樹。要糾正,也該他親自來糾正,其中的好處實在是太大了。
曹少欽聽的煩了,給楊禦藩使了個眼色,楊禦藩當即起身告辭。
“世代將門子弟,打仗倒是好手,只是膽量未免太小,拖泥帶水不乾脆。”
揮退服侍的隨行小宦官,曹少欽換了大碗倒酒,埋汰楊禦藩。
朱延平將魚盤放到自己面前,吃著:“人家家大業大,哪敢得罪曹兄?對了,京裡最近可有趣聞?”
曹少欽將酒碗推過去,齜牙一笑:“有,崔呈秀也將自個兒的胡子剃了,說是廠公無須,他怎麽敢蓄須?剛調升都察院右僉都禦史,就去找楊漣這個左副都禦史。楊漣以為是崔呈秀派人動的手,兩個人在都察院打了起來。”
接過酒碗,兩人對碰一口飲盡,朱延平擦著嘴角:“有意思,老爺怎麽處置的?”
“各罰俸三月,都成了京都笑談。那日,你真該將左光鬥、星、高攀龍這夥人的胡子都給一並削了。再讓顧秉謙、周應秋也將胡須剃了去拜訪這些人,那才就熱鬧。”
曹少欽笑吟吟說著,看著朱延平壓低聲音道:“咱們的老爺最近胃口不錯,也準了朱將軍的提議。說是會調撥一批工匠充實張家灣匠坊,多打造一些優良火器,以助將軍。”
說著努努嘴示意門外,曹少欽擠眉弄眼:“這位楊副將,就是來匠坊看看。如果以後匠坊運作的好,這裡能獲得兵部鑄造火炮的單子。火炮這邊按著良心造,也有許些微薄利潤。朱將軍,意下如何?”
吃了一口涼拌鹿角菜,好似脆骨一般在口中嘎吱作響,咽下後朱延平笑問:“老爺許我鎮虜衛擁有火炮?”
點頭,曹少欽道:“既然遷到滄州,自然可以擁有火炮。不過,騎卒只有這兩千。步卒最多五百留守, 兵力不能再高了。火炮這邊,將軍炮過於沉重,不利於輕騎行進。老爺許了二十門佛郎機火炮,將軍用心造炮,轟開平遙縣城應當不難。”
佛郎機火炮經過百余年不斷的優化,最大的優點就是輕便、高射速,以及難得的穩定。
這種火炮分母炮和子炮兩種,母炮就是炮身,炮身後裝,子炮就是一個提前裝好火藥和開花彈的彈倉,一手就能提起來。使用時放入母炮後膛卡槽,固定後就能發射。
這是最原始的子母炮,還有進階版本如左輪手槍一樣的子母炮,打一炮轉一下底座更換彈倉,又能打一炮。
有子母炮就有子母銃,子彈這個名詞就出現在這時候,也是最原始的後膛裝步槍。鉛丸與彈倉一體,彈倉可以理解為子彈殼。因為後裝的子母銃漏氣嚴重,鉛彈打不遠,也就被淘汰了。
明顯的點歪了技能樹,這種例子太多了。
神機營的炮隊連炮鏡都有,火炮普遍都有校準的炮耳,如果火炮性能可靠,炮手嫻熟,完全可以制定好坐標,在夜裡開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