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缺影子沉默了許久。

　忽然歎息:“世間上有些東西，還是不要知道真相的好，否則反而會將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

　李奧點頭同意。

　窺探秘密的確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尤其是窺探神明的秘密。

　不過他也有自己的理由:“有些真相不是我想知道的，我一開始並無尋求真相的意思，但無數生靈的悲鳴和哀求，讓我很難拒絕。作為一個凡人，假如能夠有第二個選擇的話，我又怎麽會同時跟兩位神明為敵呢?這是世間最不智的行為！”

　“你現在離開吧，我們的事情，讓它一直封印在歷史長河之中好了，再沒有將它重新揭開的必要了。”破缺影子勸李奧離開。

　“我剛才說了，我沒有第二個選擇。”李奧搖頭。

　“你真的自信可以對抗兩位神明?即使我不向你出手，雙子神也不是你可以抗禦的。”破缺影子再次勸告。

　“我沒有自信能贏。”李奧承認這一點。

　“祂快回來了，離開這裡吧！”破缺影子非常的誠懇。

　“正因為有完全喪失了自我仍然努力掙扎的雙子神存在，還有被遠古邪神算計明明走上了不歸之路，內心深處仍然不失自我堅持和理性的另一個雙子神存在，我才要留下來。因為除了我，再沒有誰會給你們兩位神明討回你們的不公，即使我給你們討回不公的最後結果可能是要將你們兩個徹底湮滅。”李奧同樣用誠懇的話，來回應面前的破缺影子。

　“……”破缺影子有種憤怒在眼眸深處萌生。

　仿如沉默的火山。

　在等待著一個噴發的機會。

　祂緊緊地盯著李奧，久久才吐出一句神音:“你以為你可以做得到的事情……其實你什麽也改變不了！”

　李奧聳了聳肩膀，雙手一攤:“最少我帶著這樣的善意去做了，不管最後結果如何，我問心無愧，現實的困難並不能讓我違背自己的內心。”

　“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馬上離開。”破缺影子強忍不住內心的憤怒，讓李奧立即離開裡世界。

　“我耳朵聽到的聲音是這樣沒錯，可是在我的內心中，我能夠聽到一個神明在哭泣，除了我，萬古虛空裡再沒有誰會同情祂了，包括祂另一個自己，也無法原諒和無法理解祂的言行舉止。只有我知道，一個被欺騙後滿盤皆輸的神明，祂的內心深處，仍然能夠堅持一份自我，讓祂在絕望深淵裡，在完全墮落邪惡的不歸之路上，仍然保留著一份理智和克制。”李奧看向對面的破缺影子，慢慢的伸出手，“假如我有足夠能力的話，我會用湮滅的方式，中止你的不幸，我認為你內心最深處，也是這樣期盼的！”

　“是的，你說得沒錯。”

　破缺影子破天荒地同意了。

　但祂的聲音。

　忽然千萬倍高亢起來。

　同時化作世間最恐怖最鋒利的神音之矛，直扎李奧的靈魂，“你能看出我現在是個矛盾體又如何?你能聆聽到萬古虛空的啟示又如何?在這裡，我才是主宰，我才是連神明也可以支配的最高主宰！你在我眼中什麽也不是，即使你是個神奇的凡人，即使你擁有三大神系的神眷，但在這裡你仍然會麽也不是！我承認過去的神性仍然可以影響到我，但你以為憑借著那麽一點點神性就可以支配到早在十萬年前就已經蛻的我，那你就大錯特錯了！過去的雙子神是我，現在的我也是我，你要中止雙子神的不幸，那麽我的不幸，你能看得到嗎?你無視我現在的不幸，那豈不是同樣對我不公?”

　李奧在神音之下，捂著胸口。

　強忍著痛苦。

　緩了好久。

　才再次開口反問破缺影子:“你知道為什麽邪惡神明那麽強大，反而比善良神明更容易封印嗎?”

　破缺影子對於這個答案非常的不屑:“那是因為，善良陣營的神明總是慣於集體行動，而邪惡陣營的神明更喜歡內鬥。”

　李奧搖了搖頭:“正確的答案並不是這個，你應該知道，但是已經墮落邪惡的你不敢把真正的答案說出來。邪惡神明再強大，也難逃封印，那是因為祂們的存在，本身是與萬古虛空的天性相違，也就是說，自墮落邪惡的那一天開始，邪惡神明就已經不容於這個萬古虛空！”

　破缺影子立即嗤之以鼻:“自古以來，天界便存在三大陣營，沒有邪惡，哪來的善良?”

　李奧還是搖頭:“萬古虛空的屬性從來就沒有什麽陣營，包括善良和邪惡兩大陣營。”

　破缺影子的眼睛睜大:“你連善良也否定了?”

　李奧一笑:“我沒有並否定善良。”

　破缺影子反對:“剛才你明明同時否定了善良和邪惡。”

　李奧給出了自己的獨特理解:“我否定的是陣營，並不是善良。萬古虛空的一切都於是秩序和自然之內，跟它相性而生的，那就是善良，跟它相背而行的，那就是邪惡。這種對立在很高層面就有了，所以在天界，也有以邪惡力量成神，而且遠比善良神明晉升成神要來得容易。萬古虛空的包容天性，願意給邪惡神明以及追隨邪惡的生命一條回歸的道路，並不代表邪惡是對的，而是它無以倫比的包容。”

　破缺影子一聽，立即嘲諷起來:“既然萬古虛空可以包容，你憑什麽對邪惡指手畫腳?”

　李奧笑了:“因為我是萬古虛空的啟示者！”

　不等破缺影子開口。

　李奧再次抬手。

　手指下。

　似乎有一台千百條琴絲連通諸元世界以及各種法則的天地之琴幻化而生。

　李奧手指輕輕的按下去，一聲清幽的琴聲叮地響起，這種秩序之音，瞬間擴散開去，響徹整個裡世界，即使裡世界並不會立即因為這記彈奏立即發生改變。

　但秩序法則已經分明界限出對與錯。

　誰是誰非。

　誰對誰錯。

　一切盡歸於秩序法則審判之下。

　“萬古虛空可以包容邪惡，也可以給邪惡生命一條重返之路，但這不代表邪惡生命可以用這份巨大的善意和包容，作為自身避難甚至用以作惡的手段。世間任何東西，都有一個界限，當邪惡生命已經墮落到一定程度，那麽它必將迎來審判。”

　“你封印在這個扭曲的裡世界十萬年之久，你滿腹怨言，怨氣衝天。”

　“你覺得不公。”

　“但是。”

　“那些曾經追隨你的信徒，那些被你墮落後折磨過的生命，那些死亡後仍然無法解脫的靈魂，甚至包括你自己內心那個最原始的本我……”

　“你覺得你的所作所為對得起他們嗎?”

　“我告訴你一個真相，假如你真心是為了滅殺遠古邪神而墮落邪惡，你早就解脫自我了。”

　“你之所以還留在這裡，那是因為你真正的心意從來不是滅殺遠古邪神，而是想對遠古邪神取而代之。”

　“也正因為這一點，你才會被遠古邪神玩弄於股掌之上，才會成為祂的代罪者，讓祂反過來借助你的手洗白了自己，才會讓你和雙子神背負一切。這一切不怨別人，隻怨你的貪婪和愚蠢，也正因為這一點，雙子神，另一個你才會寧願自己瘋了，也不願意再跟你一模一樣。”

　“甚至，即使是你自己靈魂最深處的本我，也對你生出排斥。”

　“所以你才會是一個矛盾體。”

　“既有理性。”

　“又無比的瘋狂。”

　“這個裡世界才會讓你變得如此扭曲，因為這一切都是你神性的體現，你的確主宰了這個世界，但你從來沒有真正主宰過你自己！”

　“我之所以說你不幸，那是對你那個痛苦的本我說的，並不是你，你早沒有資格說不公。”

　“包括雙子神也再沒有資格說不公。”

　“死亡。”

　“其實是你們最好的結局。”

　“但你們已經沒有資格死亡了，你們只能永遠封印在這裡，永遠痛苦，一直到時間盡頭……這才是萬古虛空對你們兩個的公正審判！我說要湮滅你們兩位神明，那是我憐憫你們的神魂本我，還保留了一點點的原始神性，給它們一個解脫，那是我的仁慈，並不是你們兩個值得我出手多管閑事！”

　“現在你知道世間為什麽會有那麽多邪惡神明被永遠地封印起來了吧?”

　“因為祂們和你們一樣，都已經不配死亡！”

　“隻配永遠封印。 ”

　“永遠痛苦。”

　“這是對無數受到迫害的善良生命的公正償還，也是對你們邪惡神明作惡多端的審判！”

　“我沒有足夠的能力去湮滅你們，那反而是你們的不幸，所以你們最好祈禱我有這樣的能力，否則你們的不幸將永遠繼續下去，綿綿無盡……”

　破缺影子渾身都在發抖。

　神軀上。

　有隨時崩潰的跡象。

　黑洞深處，忽然無數的封印之力像潮水一般波動起來。

　緊接著有團金光自黑洞深處拽拉出來，化作表情痛苦不堪神軀不斷崩潰的金色巨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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