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幹嘛把叔叔裝進袋子裡?”

　　那小孫子仰著小臉，非常可愛。

　　“壯壯，你就在院子裡玩，爺爺很快就回來。”吳有為確認附近沒人後，扛起麻袋跑向下溝。

　　陽九跟在後面。

　　那條小路很少有人行走，長滿雜草。

　　吳有為雖上了年紀，但力氣很大，扛著吳德跑得非常快。

　　從那陡路下去，稍平緩的地方就有一個黑乎乎的大洞。

　　吳有為放下麻袋，喘氣如牛。

　　緩過氣後，吳有為掏出煙鬥，劃燃火柴點著，開始吞雲吐霧。

　　“小吳啊，

　　“你別怪叔，

　　“叔也是沒有辦法，

　　“那麽大一家子人都指望叔……”

　　吳有為說著狠狠抽了自己幾記耳光，淚下如雨。

　　旁側的麻袋突然動了一下。

　　陽九看得心咯噔一下。

　　吳有為磕掉煙灰，起身抱起麻袋，一咬牙，將麻袋扔進了無底洞。

　　“天啊，

　　“我都做了什麽?

　　“我的天啊……”

　　吳有為爬到無底洞邊上，朝裡面看去，什麽都看不到。

　　他雙拳捶地，眼淚撲簌簌落到黃土上。

　　半晌後，他站起身，踉踉蹌蹌地走回家去。

　　陽九看到的畫面，都是已經發生的事，無法改變。

　　如果吳有為及時撥打急救電話，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

　　吳德死得太慘了。

　　畫面突然一轉。

　　陽九已是到了無底洞底。

　　洞底很寬闊。

　　裝著吳德的麻袋，一直在蠕動。

　　袋口被死死綁住，虛弱的吳德再怎麽掙扎，都無法掙脫。

　　時間在慢慢流逝。

　　麻袋裡的吳德逐漸沒了動靜。

　　沒被電死，

　　沒被摔死，

　　卻被活活悶死，

　　這就是吳德的命。

　　好人卻沒有好命。

　　陽九覺得自己除了惋惜，應該還能做點什麽。

　　畫面突然消失。

　　陽九坐在沙發上，呆若木雞。

　　“爸爸，你怎哭啦?”

　　骷髏扭轉頭，滿臉錯愕。

　　“缺德的屍體找到了。”

　　陽九說道。

　　骷髏對著電視吹口氣。

　　電視屏幕上出現了吳有為。

　　吳有為站在村委會門口，正在送別前來調查的民警。

　　吳德突然失蹤，此事直接驚動了縣裡的領導。

　　鄉派出所的壓力非常大。

　　縣公安局成立專案組，負責指導偵破此案。

　　但到目前為止，尚未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吳有為的運氣不錯，吳德去他家時，村裡人都去了地裡，沒人看到。

　　那天夜裡，吳有為拿上鐵鍁，往哪無底洞填了不少黃土。

　　這樣就算吳德的屍體腐爛，也不會有味道散發出來。

　　再熬一段日子，這件事就會徹底過去。

　　人在做了一件錯事後，往往需要再做許多件錯事，才能掩飾最初的錯誤。

　　但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已快將吳有為逼瘋。

　　吳德失蹤事件不解決，都沒有老師願意到村小學來。

　　每天都有村民來找吳有為，詢問什麽時候才會有新老師來。

　　吳有為只能說快了快了。

　　“我現在就打電話報警。”

　　陽九抓起茶幾上的手機。

　　“爸爸，不能報警。”骷髏使勁搖頭。

　　陽九疑惑地問道:“為什麽不能?”

　　“如果壞蛋反咬一口，

　　“說爸爸是他的同夥，

　　“那爸爸跟警察叔叔解釋得清嗎?”

　　骷髏繼續嗑瓜子。

　　陽九愣住。

　　骷髏說得對，

　　當地警察都找不到吳德的屍體，

　　遠在千裡外的陽九是如何知道的?

　　搬出吳德的靈魂只會越描越黑。

　　“讓壞蛋自首不是更好?”

　　骷髏嘻嘻笑道。

　　按照骷髏的猜想，

　　帶吳德的靈魂過去，

　　肯定能把吳有為嚇個半死。

　　“可缺德是鬼。”

　　陽九提出質疑:“吳有為能看得到他嗎?”

　　“能。”

　　骷髏對此非常肯定，吐出瓜子皮:“凶手都能看到被害者的靈魂。”

　　“可我看那些殺人犯都活得很自在啊。”

　　陽九面露疑惑。

　　“靈魂剛出竅就被擺渡人帶走了。”骷髏說著話，又把瓜子皮吐到了陽九的臉上。

　　活人很難和靈魂正面碰到。

　　不對，

　　吳德的靈魂沒被擺渡人帶走，

　　結果他非但沒有去找吳有為，

　　居然還失憶了，

　　這是怎麽回事?

　　“爸爸真笨。”

　　骷髏吹口氣，地上的瓜子皮全都砸到陽九身上。

　　骷髏覺得好玩，咯咯直笑。

　　陽九黑臉。

　　“他的肉身被裹得嚴嚴實實，所有的記憶都在那個袋子裡。”骷髏笑著解釋。

　　只要將那麻袋打開，讓吳德的屍體露出來，吳德的靈魂就會記起一切。

　　陽九拿著手機，準備訂票，回頭找個罐子，讓吳德藏進去，然後就去把吳德的屍體挖出來。

　　“壞蛋家裡有電視。”

　　骷髏提醒道。

　　從家裡的電視進去，然後從吳有為家裡的電視爬出去，就到了吳德的家鄉遠水村。

　　陽九倒是把這點給忘了。

　　正準備去店裡找吳德的靈魂，手機有電話打進來。

　　來電顯示為貞子。

　　時隔這麽久，甄日天再次聯系，不可能是為還錢。

　　肯定還是借錢。

　　陽九掛掉電話。

　　剛打開門，只見甄日天就在門外。

　　“嗨！”

　　甄日天笑著打招呼。

　　“還錢。”

　　陽九伸手。

　　“真經啊，

　　“好久沒見，

　　“有沒有想我?”

　　甄日天推開陽九進門， 笑道:“哥可是非常想念你啊。”

　　要不是實在沒有辦法，甄日天就是死也不會來陽九家裡。

　　“咱閨女呢?”

　　甄日天不敢走進客廳，探頭張望。

　　“胖叔好。”

　　骷髏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甄日天緩緩抬頭，看到的是七竅流血的骷髏。

　　“額滴娘啊！”

　　甄日天嚇得坐倒在地，襠部濕了一大片。

　　“真惡心。”

　　骷髏翻個身，飄回到了沙發上。

　　“貞子，你也就這點出息了。”

　　陽九滿臉鄙夷。

　　甄日天也不想這樣，只是突然看到那樣一張臉，就掛在天花板上，沒被嚇死就算不錯了。

　　鬼知道陽九是怎跟那小女鬼相處的。

　　“真經啊，

　　“看在你胖哥這麽慘的份上，

　　“能不能再借我一千塊錢?”

　　甄日天拿出紙巾，邊擦邊說道。

　　“你現在連一千塊都沒有了?”

　　陽九非常無語。

　　“任何人都有非常困難的時候，

　　“在最困難的時候，

　　“一百塊都是巨款，

　　“一塊錢都能把路擋死，

　　“一毛錢都……”

　　甄日天也不知道一毛錢現在除了能發紅包，還能乾嗎?

　　“借你錢可以。”

　　陽九突然想到一個主意，摸著下巴說道:“但你得先幫我個忙。”

　　“沒問題。”

　　甄日天翻個身，撅起屁股，叫道:“哥準備好了，兄弟你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