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立如何不清楚顧大嫂的為人?心道這婦人向來是說什麽就是做什麽,端是不含糊,今日才這會兒功夫已經是兩次動了刀子,說句是性如烈火也不為過。當下不禁在心中暗自叫苦。
卻又在那裡尋思著,這就是真要去救人,也須按部就班吧?急切間哪裡好辦?總不能就如這些江湖人一樣不管不顧,偏生要去糾集一幫人打破了州牢,將那兩個小子劫出來吧?這還了得?
也不知道自家的兄弟夫婦何時有這般能耐,還有這般江湖交集,居然能請來恁地多江湖上名頭驚人的強人前來幫忙。如此看來,這意思好像是打定主意是要去那州牢裡用強了?
“哎!”孫立暗暗歎息一聲,怎的這些人都是這般魯莽?且不說自家做得這軍馬提轄苦職位熬過了多少歲月,吃了旁人多少白眼,靡費了多少金銀!隻這一去州牢裡,不但是功名皆休,祖上所立的軍功不也是從此不複再有?
憂心不已的孫立迷著眼睛從自家兄弟孫新面前掃過,他心中一直不解,這位兄弟平日雖然武藝稍遜,卻也是有個頭腦的老成人,怎麽今日卻也變得如此莽撞?
這些且都是過了,不礙甚大事!可是那包節級是甚人,居然被擰到這裡殺了!這是捅了天的禍事?不消兩三日這州府裡的人肯定就知道不是頭,自己要是再想去張口尋機去救那兩個人,豈不是憑白惹了禍?
“丈夫!”
正在暗自沉思、懊惱不已、心煩無比的孫立忽然聽到這一聲溫柔無比的呼喚。便將微微閉上的雙目又睜開,只見他那位剛才因驚嚇半晌,不發一言的賢惠妻正款款走來。
孫立的腦海裡不禁想起了往日的點滴,想當初他是瓊州人,因實軍功子弟,得朝廷之令,隨軍調防登州。瓊州與登州可謂千裡之遙,來此之後便是舉目無親。雖然他是本事不凡,叵耐軍中少有慧眼識珠之將。多虧了老泰山愛他,不但招他為婿,還不惜自家財貨上下打點,為他某得一個好出路,一晃他已經做得了軍馬提轄,反倒似乎自家的妻舅最後無奈隻做得一個牢內獄卒!
人哪有鐵石心腸的?孫立見著那眼眸裡頗是含淚的樂大娘子即刻便要到身前來,心中痛苦不已。聽得自家親弟兄說的話,這妻舅分明是已經卷進此事中來了,現在自家夫人又.......
孫立不免長籲短歎,眼睛時刻不移自家嬸子,他心道這裡人有本事的人雖多,獨獨這位須好生提防,這母大蟲的諢號不是白叫的,有道是唯小人與女子難養嘛!
正所謂夫妻連心,樂大娘子如何感受不到自己丈夫此時窘境?她自小便在父親庇佑下長大,情知對於有官身的人來說,百般事皆是小事。只要手中掌權,何事不好辦妥?可是如今這親人皆是參與到這事中來,便是通天的禍事都要發了,如何能孤身保全?
難道真能為了所謂的功名,就要泯滅了親情?樂大娘子不能確定她的丈夫是不是這種人,但是她能確定是自己絕對做不到。她與樂和兩個從小親密,自家兄弟是甚性格,她心中明了,這種搭救賢親的事情,定然是少不了樂和的。
思到此處,樂大娘子不免唏噓:人生自多難,親人宜相扶。便輕啟櫻口,轉動明眸,一聲“丈夫”足以叫猶自在那裡絞盡腦汁的孫立驀然心明!
孫立猶如是瞬間燒開的滾湯,連續氣喘而出,忽道:“罷,罷,罷、罷了,總不能叫我真做了個孤家寡人吧?”
隨即又道:“只是如此一來,
此事過後這登州哪裡能呆?便是其他州府也須容不下身,容我回去稍作收拾。另外也叫我去看個虛實,方可動手!” 顧大嫂聞言忙不依不饒地道:“伯伯休煩,樂和舅已經透風與我們了,這裡只差你一個,如今便一起去劫了牢,再來一起收拾了走去!”
沒柰何,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孫立隻得將屁股再次落到座位上。卻見門外閃進一位年青大漢,頭上好大一個瘤子,進門便對那位九尺大漢道:“哥哥,那幾十個夯貨都叫麻倒了,要都做翻了麽!”
剛剛下定決心,稍稍定心的孫立又是瞬間明白了,忙起身道:“好漢,萬萬不可!那些人都是我的心腹,求好漢莫要害他們性命!”
話說孫立固然是薄情之人,卻還是個善治軍之人,對於家裡窮親戚自然可以不管不問。但對於手裡軍士卻不能如此,對面那酒店裡的軍漢都是隨他經年廝混的體己人, 如何能叫人不明不白都壞了性命?
孫立說完,卻見這腦門上好一個瘤子的大漢只是看了自己一眼,目光依舊聚在那位九尺如銀的盧姓大漢身上。情知這位怕是個了不得的人物,不然也做不得這裡的江湖人中主事人。
孫立心中無方,一時情急,當下也就準備拉下面皮來求對面的九尺大漢,豈料對方倒先開口道:“孫提轄放心,我等都是江湖義氣漢子,小可盧俊義更不是濫殺之人!”
不等孫立開口言謝,卻見那位腦門上好大一個腦瘤的漢子已經隔空拱手後出門去了!
原來這鄒家叔侄早些時候便在酒店門外張望了許久,遠遠地看見了那孫立來的時候就回來與盧俊義、孫新夫婦商量了下,這才到對面酒店裡扮作火家,上的酒肉下了蒙汗藥!
當然,這藥是顧大嫂從台櫃裡拿出來的,當時盧俊義還在那裡尋思:“幸虧這位大嫂是自己人,不然這來的當晚豈不是也有可能被......”想了這處,盧俊義不免搖頭,也不知道這大宋境內有多少這樣黑店,日後還需萬分小心才是。
孫新見這裡正事已經分說完了,便請孫立和盧俊義等人都來安坐,又叫火家上新宰了兩腔羊,放翻了一頭黃牛。把自家的七八個心腹火家叫上桌坐了,又把孫立的那二三十個心腹都且用藥灌醒,爭取在天黑之前叫大夥都是好好地飽食一頓。
席間孫立見對面的盧俊義不但形貌偉岸,氣勢驚人,更待談吐也是不凡,遂暗思此人是誰?忽驚問道:“閣下莫非是那大名府的盧員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