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遺讀完,向前後左右眾人拱手一禮,退到一邊。
盧俊義下意識地將前世那個動作給帶了過來,抬手便是一陣清脆得掌聲。眾人眼見自家寨主如此,都是有樣學樣,也是拍起手來,一時間聚義廳內掌聲雷動!
響了一陣,盧俊義停手下壓,大夥兒安靜了下來。盧俊義望著大廳諸人道:“自古無規矩不成方圓,山寨雖然草創,卻更須諸事有章可循,有令可依。以上七條,自即日起全寨之人須當遵守,違者必將嚴懲不怠!”
說完便轉身取酒,對眾人道:“請所有人滿飲此杯,以賀我登雲寨寨規確立!”言罷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豪氣乾雲的魯智深忙道:“灑家覺得這幾條甚好,免得叫那些無良無義的撮鳥也混到咱們這寨子裡來!”隨即也是滿飲一盞。近處的楊志、曹正等人見言而動,都來舉杯稱讚,幹了一個。其余人也都是跟著喝了一杯。
隨後的時間便進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環節,且不說登雲山的嘍囉們早已對桌上的大肉垂涎三尺,便是魯智深、杜壆等人也早已餓得心慌,此刻都是一通酒肉入腸。
酒過幾巡,節湊慢了下來,列位好漢開始暢談江湖,互訴衷腸。
此時的王崇文是感慨萬千,忍不住朝那上座的那位九尺如銀的山寨寨主瞧了瞧,心道這位究竟是何種人?定這山寨規矩簡直比官家招募禁軍要求還要高!
想他當時入軍營時,招募者也只是大部分是良人子弟,其中也有不少犯科之人因為身手不錯被破例錄入的。當然這只是當日在招募現場了解到的情況。還有許多通過各種關系,不是正途進了軍營的醃臢人怕是多了去了,誰人來管?
王崇文不禁暗歎,這才來不過一日,進入腦子裡的東西太多了,好像都攪在了一起,有些想不通。兀自在那裡尋思:“怎的這處的強人與戲文上差距那麽大?”
隻他在暗思之時,早有一雙眼睛已經從那處看了他多時。盧俊義端起酒盞慢慢走到了王崇文的身邊,用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直叫正在走神的王崇文吃了一驚,見來人正是此寨之主,又是他魯達伯父稱讚之人,忙拱手請罪,舉杯來敬。
吃了一杯,盧俊義道:“小可意欲去敬那邊的嬤嬤一杯,卻不知該如何稱呼,敢問那位是你家那門親眷?”
魯智深也端起酒盞走了過來道:“灑家也說是,這位阿婆當年我常去你家時似不曾見過,不知是你家何人?”
王崇文忙將正在斟酒的手停了下來,對著盧俊義和魯智深拱手道:“恕小侄有罪,未曾明說,這位老太乃是我師父的老母!”
盧俊義略感意外地道:“你師父?想必也是個豪傑,不知現下何處,來日我等有幸路過時也好去拜訪一番!”
“我師父在.......”只見王崇文話說到一半便開始哽咽。
盧俊義見狀難免疑惑,便轉面看向正在身旁的魯智深,心道既然這位大師曾也在那延安府勾當多年,和這王崇文的父親乃是至交,又曾傳授這位武藝,必是關心不淺,或許能知緣由。
豈料魯智深回應來的卻是一副大惑不解的表情。不過他倒是反應不慢,忙對正在那裡哽咽嗟歎的王崇文道:“你這人也是,剛才在山下時灑家問你家中遭了何變故時,你便推脫未說,這會兒提到你師父時你又如此。難得你還叫灑家一聲伯父,便是直說了又有什麽要緊?”
王崇文此時已經淚眼連連,
隻道:“不是小侄不願意說,而是怕叫伯父這般嫉惡如仇的人聽了,定是氣煞肺腑,一怒之下怕是會鬧出大亂子來!” 聞言,盧俊義情知此人身上定是有諸多故事,便忙道:“三郎休要多想,你這伯父性子雖急,卻不是個莽漢,便是真有事時,我們恁地多人卻不是也會攔他得住?”
魯智深拍著胸脯道:“你隻管如實講來,灑家自有分寸!”
王崇文見此便胡亂擦一下淚水,直把他家中的變故和那位師父得事情一五一十都說了出來。
原來這王崇文祖上也是大宋積功將門,其父也算是中層將官。他王家本有家傳武學,其父又為人忠義,頗得經略相公看中,正值壯年便做了個副軍虞候。
想他父軍階不低,家資也算殷實,更待相公看重,軍功世家又有諸多同袍之誼,便盼這王崇文讀書考個功名。哪知這王崇文雖然讀書也好,卻是個好武鬥狠的胚子。小時在延安府內糾集了數位軍將子弟專門打架鬥毆,耍潑生事。
那位王虞候一發狠,前後請了兩位師父,意欲好好約束這王崇文。其中一位是這位魯大師,另一位便是那位老太之子,是個武藝極度非凡之人。
也是王虞候慧眼識人,這王崇文算是被教好了,可是令他意想不到得是雖然他兒子不再上街生事,卻也對讀書失去了興趣。沒柰何,隻得十六歲時被發去軍營磨煉,去的地方的直屬上官也那位王虞候是老相識。
王崇文如願以償,便同自己父母姊妹,師父親眷一一告辭,來到軍營,本可以憑借自身武藝和家世,將來也做得一員大將未嘗不可。
誰料好景不長,半年內升做營軍副指揮的王崇文突然屢遭刁難,不就便被貶為普通軍士,後來又無故吃了幾回軍棍,最後一次差點便丟了性命。多虧他從小習武,練就鋼筋鐵骨般的身子,才保全了性命,也不至於落下殘疾。
事已至此,想他也算個讀書人,自然不呆。眼見形勢不對,便尋機使錢買通了周邊之人,逃了出來。恰巧撞見一位路過的道人,那人好生厲害,一下子便言出他王家有難。又因這王崇文負傷不輕,便傳授一套內家上乘拳法,叫他早日逃出延安府。
王崇文此前遭了種種慪氣事,本就在那裡疑惑,這會兒有了這老道的點撥,自然相信,便偷偷潛回了家。
事實正如那位老道所言,說是他的那位師父在東京犯了案子發了。他做副虞候的父親因為受了牽連,也落個私交朝廷重犯之罪,免官罷職,永不敘用。
哪知這位王副虞候是個烈性子的將種, 得此結果後竟然一時慪氣,吐血數升,氣絕身亡。其妻子也是個烈女,見夫君如此慘死,也懸梁自盡,隻留下兩個女兒!
說到此處,那王崇文已經淚如雨下,雙目赤紅!
盧俊義聽罷,知道這其中定有蹊蹺,想那延安經略相公何等身份,若真是那位看重之人,何人能有恁地般能耐居然能夠隨意拿捏?
盧俊義正要相問,不妨魯智深已急道:“你那師父到底是誰,犯了怎樣的滔天大罪,竟然連累你父,連那經略相公也周全不得?”
王崇文苦道:“從前小子也不得知,後來才知我那師父從前用得不是真名,其原名喚做王進!”
“王進!”盧俊義聞聲隻覺得耳朵轟鳴一聲!這個名字實在是太熟悉了!
毋庸置疑,從之前馬勁口中稱道眼前這王崇文的武藝水準來看,對方口中的這位多半就是從東京私走避禍的那位八十萬禁軍都教頭王進。
魯智深也道:“這名字好生耳熟!”
盧俊義道:“兄長自然聽過,當年恁在渭州時,有一位叫九紋龍史進的後生去尋他師父的事,不知恁可還記得?”
魯智深恍然大悟道:“莫不是這王進就是那位在東京惡了高太尉後逃去的禁軍教頭?”
盧俊義點了點頭,道:“不錯!正是那位!”
魯智深道:“能教出史進和崇文這身本事的人,定是個英雄,我等合該去敬那阿婆一盞!”
盧俊義欣然同意,周遭的楊志、杜壆等人都是側耳聽了半天,此時聞言,無不舉杯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