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了一會,便有人進來稟報,說是午膳已經準備好了,聚義廳內各人早已都是饑腸轆轆,聞此音如同天籟。
眼見眾人如此神情,盧俊義便也不再多說。笑了笑後揮手叫人準備了幾張方桌在擺在了廳內,又將板凳椅子仔細擺好。
盧俊義準備就此定個規矩,中午一餐不許山寨飲酒的,卻又覺得今日這是特殊了些。一來是有遠道而來的朋友,二來是今日氣氛到底還是沉悶了些,有酒也好提些氣氛。
出去尋郎中的曹正也已經回山,同受傷的吳才,屠戶出身的胡春生一起將這場筵席操持的井井有條,桌椅板凳迅速擺好,都是擦了又擦。
眼見嘍囉們開始上菜,盧俊義便帶著王崇文親自去請那位同他一起進寨子的老太也來用飯。當然,那三個小娘子也在被請之列。留在盧俊義自己房間的那位是叫袁遺去請的。
由於山寨人並不多,今日這場筵席除了當值的嘍囉另外送些肉、飯外,其余人基本都被叫到了大廳裡就坐。
請完老太回來後,廳內已經熱鬧起來,尤其是那些底下的小嘍囉們此時一個個談天說地,好不興奮。只不過若是細心看時,這些人在談笑時的那雙眼睛卻直望桌上的肉盤子裡瞅。
看來這人的肚皮不會哄人。怕是從前這登雲寨內的嘍囉們苦日子過得太多,連續兩日的吃肉著實令大夥心氣上來不少,眼看是未被今早那事影響了分毫。
盧俊義看了一下,暗自搖頭,目光自然轉向別處。直到轉到另一邊,看到楊志、陳七、衛鶴都已安然在坐,這才松了一口氣。
只不過這幾個人早些時候中了毒刺,此時怕是還未完全恢復,正面色不佳。更何況在此之前,盧俊義特地囑咐他三人為了安全起見這幾日最好不要沾酒,直叫幾人都是搖頭不已。
等盧俊義進門來到廳中間時,大廳眾人紛紛起立,都一股腦兒離座上前拱手行拜。敘禮完畢後,又自動讓開一道,都請自家寨主先落座。
見到如此場景的吳才不禁唏噓,心道這人和人差距還真不是一般大!想當初這鄒家叔侄掌管山寨時,何曾有過這般禮遇?便是他叔侄兩人的二三十個心腹也不曾有這般表現。偶爾有人過於恭敬了些,隻覺得是過於造作,令人心生膩歪。或者是被疑有甚非分之想,故意獻媚罷了。哪如今日這般!
此時的吳才看到鄒家叔侄的那份趕在人前的恭敬模樣,直叫他不免也是感歎,至少這鄒家叔侄在讓賢這事上確實做得太對!
盧俊義落座不多時,三個小娘子款步扶著那位已經換了整套乾淨衣物的老太輕移蓮步入得廳來。三人此刻都是面帶溫婉,嘴角含笑。
話說她三人前些日子過得簡直生不如死,不但要被那兩個禽獸折騰,連米湯一日不見得能吃得一碗,得空之時恨不得早死以安,哪裡想過還有獲救的那一天?
然而這世事就是如此之怪,她們被強人擄來,強人糟蹋,卻又被強人所救。不但被救了,還是這強盜頭子親自救的。並且,那出手救她們的強人寨主還要來認作兄妹,真乃奇談,她幾人之前雖然口中無言,這心裡怎會完全相信?
不過從後來那寨主的安排來看,倒不像是說假話。先是請人來做師父,又要說甚成立什麽暗營,說得好多未曾聽過的懸事。
話說三人也是經過了一番思想鬥爭後才覺定接受這位寨主的建議。怪誰呢,只能怪自己命不好,都在那裡隻當自己還有被利用的價值,
心裡更多得還是無奈。 直到那人親自和學究打扮的夫子來請三人同老太一起赴山寨筵席時,幾個女子似乎才有些緩過神來,直感覺眼前這一切都是真的,至少心中願意相信那位強人頭子,叫甚盧寨主所說的話。
回想一下,她幾人也是該有此劫,那日偏是心血來潮,要學甚風流公子外出踏青。結果撞見那兩個淫賊,身邊隨行之人當即是死的死,走的走。下人們的慘叫音如今猶在耳邊,時不時還叫人心驚!
豈料來到這裡之後的日子更是不堪回首。適才洗澡時,她幾人恨不得都將自家身上的皮都洗脫了才甘心,都是在那裡一邊洗,一邊落淚。又想起了之前那位強人頭子說得甚還有機會報仇後才略略下決心還是留得這口氣在罷!
如今,三人都站立在這山寨的最高最大的建築裡面,周圍雖然有些嘈雜,但卻無人敢用輕薄的目光亂瞅。那邊端坐著的好些長大的男人此刻都在端坐暢談,不曾轉目前來,也不曾淫言媟語把來這裡說。便都有了長舒一口氣的感覺。手上不自覺地輕柔了些,直把簇擁著的這位老太小心扶到一處空著的桌子邊。
老太落座,她幾人的眼神隨即落在桌上大盤子裡油晃晃的大肉上。若放在從前,她們這樣的富裕人家小娘子多半不會如此對肉有太多興趣。不夠今時不同往日,經歷了苦難日子得她們此時都是口中涎水泛濫,直叫互相之間都能聽到咕嚕的吞咽聲,忍不住兩兩相視一笑。
盧俊義早已注意到了進門的這四位,便趕緊提醒魯智深、杜壆幾個都來向這位不知名的老太行禮。
老太剛剛坐下,面上有了少許笑容。想必是因為從那延安府來此的漫長路途中經歷不少寒霜困苦,此刻正享受著短暫的停歇時光。
盧俊義等人都是一股腦兒離了坐,走了過來,一下子將老太面前圍得有些水泄不通。
王崇文早先幾步走了過來,在老太面前大聲說了好一會兒,才見這位老太若有所思地點頭幾下。待盧俊義等人上前時,老太臉色已經略顯拘謹。
正如前面王崇文說的那般,老人家眼神差,左右看了半天,才仿佛看清了眼前扎堆也似的高大漢子。雖然剛剛是有王崇文提前與她說過了,但此時這位老太還是吃了一驚,不覺站了起來,將本來就有些駝背的身子又壓低了幾分。
盧俊義見狀趕緊伸手輕握住老人家的手躬身道:“嬤嬤路途勞頓,快快請坐!”言罷又趕緊躬身拜了拜。
老太抬臉朝眼前這位高大無比的男子使勁瞅了瞅,若有所見地點了點頭,臉上的緊繃的皺紋慢慢都顯了出來,略帶笑容道:“好,好好,好好好!”
盧俊義也能感受到對方手裡在說話的同時帶著些力道,像是對自己的舉動的一種回應。他便伸出另一隻手來撫背相扶,意要將老太扶坐下。
伸手的瞬間卻觸到了溫潤柔軟之物,下意識地瞟了一眼,卻不正是那位叫環兒的小娘子左手。這才意識到三位女子此刻畫風都不是來廳裡之前的那樣了。 都是將頭髮直著疏下,中間用著雜色布條輕扎了直墜的發辮,雲鬢處左右各自灑下一縷直絲。新月眉,櫻桃小嘴,面色也是朗潤了不少。
別說,這樣一看雖然是依舊撲素,但卻令人有了一點怦然心動的感覺。
盧俊義趕緊收回心思,重新將關注點落到這位老太身上,因為他心裡明顯感覺到這位目前尚不知來路的老人家似乎有些不尋常。當然,僅僅只是一陣感覺。
眼見盧俊義對這位老太如此尊敬,其余諸位好漢雖然也不清楚這位是誰,卻又都不失恭敬地來拜了拜,直叫老太數次站起又數次被扶坐下。
如此反覆,也是耽誤一盞茶的功夫後,全夥才開始逐漸落座。
且不說早已瞧見了大夥面對桌上肉食時的那種饑渴的眼神,就是盧俊義自己也是口水泛濫,仿佛一個不留神就能溢出來,趕緊定了定神,憋住了!
等到全夥都已斟酒在手,盧俊義笑容滿滿地舉起酒盞站起,忽臉色一變道:“我等都是江湖好漢,正該高舉義旗,替天行道。不思卻有賊混入其中專行禽獸之舉,今日借此機會,頒布寨規。從前有所觸犯者,皆須主動前來袁先生處仔細說明,隱瞞不報者,一旦查實,決不輕饒!”
聞言,袁遺將剛剛出爐的那份山寨新規拿了出來,只見他朗聲誦讀:“一切行動須有令而行;嚴禁禍害良善鄉裡;一切繳獲歸公。”
“有下列惡行之一者,即日逐出山寨。無故不孝雙親者;見色起意行不軌者;賣友求榮者;害親謀財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