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到來了,透過窗門,看著在院子中幾棵被依舊寒冷無比的陣風吹得左右不定的小樹,盧俊義的心中不由生起一絲悲涼。是啊,雖然這個季節的樹枝丫上都是光禿禿的,但是那從遠處一陣陣刮來的冷冽之風卻毫無憐憫,好似要把樹連根拔起一般。
好在光光的枝乾固然可以讓小樹避免了被風吹倒的危險。但是,這陣風每次來時,總覺得那樹看起來有些搖搖欲墜,渾似朝不保夕的模樣,直叫盧俊義在心裡仿佛也為這樹捏了一把汗。
看來,隻有自己強大了,才能抵禦這四面八方的朔風,不然就是一文不留、寸縷不著,那也是逃不脫被折騰的命運!
正因如此盧俊義才決定來一次說走就走的遠行,去會一會那登州的好漢。如果所慮不錯,大約還有四十天的時間,登州的獵戶解珍、解寶兩兄弟將會因為一頭老虎而被當地大戶毛家的老小翁婿聯合陷害,直至要取其性命!
大名府離登州的距離可謂千裡之遙,此時已經二月出頭。如果按照原先的軌跡,那解家兄弟的案發之日應該是下月上旬。他知道這裡就是有再多的事也須放上一放,是時候給那宋江製造點麻煩了,也好讓其步子不要邁得太快,讓他晚點打下祝家莊,使得原先的軌跡慢點進行,也叫自己多些時間應對。
因為那祝家莊可是真正的“土豪”,光是存糧就是五十萬石,這麽多糧,那金銀之物肯定也不會少。原著上正是這一戰叫宋江的本事不僅僅是停留在往日的那“及時雨”名號上。而且一戰而收攏了幾個系的好漢。
正是祝家莊一役後,梁山才能錢糧不缺,迎來了人馬高速增長的時期,才有了四處征戰的本錢。也叫滿山的頭領們看到了跟在宋老大後面才能喝酒吃肉,才有可能得錢去勾欄處瀟灑一番!
還是前世那位老人家說的好,鬥爭往往不只是在戰場的廝殺。把自己的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敵人的朋友搞得少少的,這要比用人命去填的方式奪取勝利高明的多,也容易掌握整個大局的主動權。既然完勝祝家莊是你宋江騰達的起點,那麽就讓你難受一些,好歹叫你慘勝,最好是遷延半年一載才能打下來。
在那個時空這祝家莊正是在這登州系人馬的裡應外合下才順利打下的。那麽隻要自己能夠將登州人全夥或者拉來一半,或者暗地裡派人去通知祝家莊的欒廷玉一下,定叫宋江有苦難言!
想到了這裡,盧俊義用手在自己的下巴上蹭了蹭,頗有些得意地笑了笑。在心裡又把登州那裡的強人給理了理,想著以什麽樣的方式出現在眾人面前。
話說這登州除了鄒氏叔侄之外,其余人還都是或遠或近的親戚。顧大嫂與解家兄弟是表親,不過從那原先的軌跡來看,這三人的關系倒是十分親近。孫立孫新乃是兄弟,孫新與渾家顧大嫂卻也是個姑舅親,若是按後世法理,說不定還是個近親結婚。所以這孫立與解家兄弟也是表親,隻不過孫立乃是瓊州換防來的,又是個職位不低的武職,平日裡都在考慮怎麽去和那些上官交往去了,自然也沒有時間和精力來管這解家這一對鄉下窮兄弟!
如此說來,這孫立應該是個理智的人。什麽叫理智,理智就是做任何事都會考慮獲利性,一對窮苦的鄉下獵戶,既不能帶來官運,又不能帶來財運,這樣的親戚想必在孫立看來是不要也罷。所以這樣的人能當官,而且混的好還能做大官,從原著上看,孫立的官職在梁山好漢中也算靠前,
他是兵馬提轄,而不是魯智深和楊志的那種管軍提轄。別看多了馬字,那可差不得遠了,大宋缺馬,當然也缺馬軍,這馬步軍能管的武職當然不差。盧俊義甚至覺得可能比那些所謂的都監實權還要大一些。就這樣的一個人,想請他去劫牢救人,那是想多了。 但是顧大嫂不一樣,她本來就是登州人氏,嫁了個外來戶官人子弟孫新。前世書中寫她是性情彪悍、頗有武藝,彪悍的女人喜好護短,頗有武藝正是其做事的依仗。換句話說,她與丈夫是在登州東門外十裡牌,開酒店、放賭債,而且還殺牛,所以平日裡暗地裡利用麻藥放翻幾個過路客也不是沒可能。所以要是乾劫牢救人這種活,無疑還是找這位母大蟲最合適。既然如此,那就是她了,可是這顧大嫂究竟是會不會如那個時空一樣呢,盧俊義有些擔心。
算了,想了太多也沒什麽用,能夠安全到了那裡才是正理。這一路千裡,誰知道途中會出些甚么蛾子,若是萬一撞見哪裡的強人,耽誤了些時日,等到了那裡已經錯過了救人的時機,那才是最大的悲催。
哎,這小乙怎麽到現在還沒有準備好出行之物,眼看接近已時,這一日也算是過了一半。此時乃是春初,下午辰時一過,隻怕天就要黑,這一千多裡,就是每日行路五十裡,也要二十多天,且不問刮風下雨,很多地方可能還會遷延些時日,這不足四十天的期限還真是不敢大意,當真是是應了那句話――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主人,馬匹和路上用度之物都已準備好了”
終於好了,聽到燕青匆匆來報,盧俊義急忙停止一切思考,立刻拿起了此去登州需要隨身攜帶的弓箭、鋼槍和一把潑風大刀,疾步邁出門去,燕青慌忙準備伸手去接那些東西,卻哪裡來得及,只顧空手跟著走了,便是這樣他那一雙短腿也是旋風也似地轉著才跟上了。
到了門前,許貫忠已經在那裡等著了,只見他頭戴唐巾,身著棉袍,腰上一個抱肚,牛皮靴,腰懸一把百煉潑風刀,背上一把大弓,馬上掛著箭壺。除了他之外,還有頗為健壯的莊客,各自誇口腰刀,其中一人手握一把鋼槍,想必是許貫忠的用物。
除了許貫忠那匹之外,另有三匹高頭大馬。其中一匹乃是價值連城的卷毛黃驃馬,高大神駿。當然若是和盧俊義從前的那匹麒麟獸相比較,那肯定是要差一大截,隻不過那匹罕見的坐馬已經被那一道閃電做成烤全馬了,不僅如此,凡是盧家知情的人連吃都不敢,只顧扔到了無人之處,生怕沾了晦氣。
“主人,恁這一去隻怕三兩月,身邊也需個端茶遞水的人,小人私自做主叫陳六、陳七兄弟陪著去了!”
聽完這話,盧俊義便朝那邊一望,只見一對模樣相仿的後生,七尺上下、體格健壯、眼神炯炯,倒也似是個伶俐的人。唔,這燕青說的不差,這一去有些事還真不好事事親為,不管是自己還是許貫忠,一個九尺開外,一個八尺三四,著實容易叫人落下印象,若是江湖人也就罷了,若是叫官府記下來,豈非禍事?
忠心又有能力,看來以後還能給他壓壓擔子,想到這裡,盧俊義便給了燕青一個激勵的眼神,算是同意了。
見此,燕青總算把心放了下來,暗歎這事算是安排對了,心裡是一陣安慰,算是盡了一點自己的心意。
畢竟在他的印象中,盧俊義從前出遠門都少不得帶他,然而自從這次死而複生的事發生了之後,盧俊義的秉性似乎變化不小。讓燕青自覺得從前那種疼愛,似乎更多變成了一種信任!
頭一日燕青是有些不是滋味,不過他是個聰明人,從後來兩日盧俊義的安排中似乎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雖然還不能完全明白為什麽,但也隱隱覺得自家主人應該是在謀劃著甚大事。從結拜這事就可以看出。
在燕青過去的記憶中,盧俊義雖有慷慨之名,卻從未與那個江湖好漢稱兄道弟,這下倒好,一下子多了幾個兄弟不說,還連那位在東京武試奪魁的許貫忠都變成了他賢弟!
不僅如此,燕青還感覺到自己主人不像從前那樣動輒發怒,也不似從前那般一旦開了口便誰的話也聽不進去。相反,大小事往往都先聽聽身邊人的意見,然後再做決定。但是也有一些事還是那樣的專橫,確切地說倒也不算專橫,因為那些事都是燕青及其他人沒有接觸過,甚至沒有聽聞過得。
這些變化雖然讓燕青和一些盧家人有些不習慣,但總體來說,還都是向好的方向改變的。所以這一下才回來兩三天就要走,到叫好多人心中有些怪怪的,當然這些都是燕青的感覺罷了。
此時,盧俊義見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便翻身上馬,準備離去。不妨卻看見盧安、盧富、還有不少莊客紛紛前來相送。
這也難怪,自從三日前他回來之後,這又是提高夥食待遇,又安排裁縫給所有做了新衣裳,大夥誰不敬他。上次出門被天雷擊中,這會兒才安生不到三天又要走,大家嘴上不說,心中還是盼望他能平平安安,但是誰也沒膽前去勸他留下。這會兒也隻能默默地跟在盧安、盧富後來門前送一送,也算心安了些。
盧俊義本來準備喝馬走了,卻見這樣的情況,又忙不迭從馬上跳下,幾步走到盧安身前拉著他的手情切地道:“安叔恁怎麽來了?”
這一聲安叔直把盧安叫的眼眶透亮,感歎時光如流水,歲月不饒人。上一次盧俊義這樣叫他的時候,他還是個青壯年紀,一晃幾十年過去了。到後來盧俊義長大了,盧太公去世了,他再也聽不到盧俊義這樣叫了,一直到他因為年齡大了,盧家總管的位置也被李固替了,不想今日又聽到了,一時叫他陷入往事無可自拔。
其實盧俊義的心裡倒未想那樣多, 從文明時代而來,總有些東西難以舍棄,更不消說尊老愛幼傳統自古有之,而那日盧安血流滿面的畫面一直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後來又從旁人口中得知盧家這份產業多有他的功勞,叫一聲盧叔又值甚麽?
盧安的肩頭聳動了幾下,最終還是強忍著,沒有叫眼眶裡的淚水滾下來,又擠出笑容來,對盧家道:“官人,此去還需多多保重,莫忘了老員外的囑托,咱盧家還無後呢!”
是啊,如果記得不錯,自己現在三十歲了,這個時代一般十幾歲就成親了,也不知道是這身體的原主就是不近女色,還是自己與那賈氏兩人中有誰患有不育之症。不過現在都無暇去考究了。可是生孩子這種事是急不來的,更何況自己現在連女人都沒有了,不過後世的那句話應該是對的,那就是感情是要看機緣的!
看來這盧安是把自己當做盧家一份子了,不然是不會在這樣的場合提這種事的。看著那雙懇切的雙眼,盧俊義一時心中有些悸動,下意識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又抿起嘴唇鄭重地點了點頭,這才放他不表又轉臉朝一周相送之人,躬身長揖。一時間直叫那些盧家的莊客下人愣在當場,直到他抬起頭來,大家才慌忙抱拳還禮。
盧俊義又走到盧富面前道:“兄弟,我走之後,還需多多幫襯著盧叔與小乙哥,拜托了!”說完不等對方回話,隻對許貫忠與陳家兄弟招呼著上馬。
一直到他和許貫忠等人上了正街走了好遠,背影快模糊的時候,那盧安父子依舊和燕青一起在那裡矚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