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慕面前的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白皙的臉蛋,一雙大眼睛很好看,身著綠裙,足蹬小蠻靴,一看就是某個富貴人家的千金小姐。
然而此刻,對方卻鼓著腮幫子,瞪著一雙大眼睛怒視沈慕,一口小虎牙磨得咯吱作響。
“你、你、你個登徒子!”小姑娘拿蔥白樣的玉手指著他。
沈慕一看要糟,他知道,他那句話在二十一世紀肯定不算什麽,對方會理解成誇讚,可是在這古代卻不行,這分明就是調戲啊!
他內心叫苦,正準備解釋,突然看見小姑娘嘴角的湯汁,卻不慌了,心道:“哼,小娘皮,看我不治治你!”
他一整神色,道:“這位姑娘,正所謂‘不問自取,是為盜也’,你偷吃我的湯包,這屬於偷盜行為吧?可是你說我是登徒子,請問有何證據?“
“你,你剛剛可是親口說的!”小姑娘氣呼呼的。
白皙的臉蛋,因為生氣,更顯粉嫩,像是誘人的水蜜桃。
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烏黑明亮,簡直就是在拋媚眼。
不得了,不得了,沈慕心下狂跳,這是誰家的小娘子啊,才這般年紀就已有如此風情,這要是長大了,那還不禍國殃民貽害四方?
“哇,你還看――”小姑娘指著他,小胸脯一聳一聳的。
沈慕趕緊收回目光,心內默念一聲阿彌佛,面上卻更加義正辭嚴了,宛如正人君子,佛陀降世。
“姑娘,如果按你所說,那我豈不是每天要打上一萬遍官司,最後被活活累死?“
“嗯?這是為何?”小姑娘愣愣看著沈慕。
沈慕道:“因為像我這麽英俊瀟灑、幽默多金的男士可是很多女人的夢中情人,她們每個人見到我都會喊上一句‘哇,多麽帥氣的小郎君啊’,你看,在你理解,這應當是赤裸裸的調戲吧?那我肯定要據理力爭以保清白啊!可是呢,對方卻偏偏不承認。最後沒辦法,隻能去縣衙告狀打官司,可是縣老爺說,不行,你這是空口說白話,無憑無據。――你說我每天豈不是要累死?“
小姑娘明白他的意思了,仍舊氣鼓鼓地瞪他,“你這是狡辯!是強詞奪理!”
“可是呢,”沈慕不慌不忙,指著小姑娘的嘴角道,“你偷吃了我的湯包卻是事實,你看,你嘴角現在還掛著湯汁呢!”
小姑娘“啊”的一聲嬌呼,隨即小舌頭一卷,就將嘴角的湯汁刮沒了。
“誰說我偷吃你的湯包了,你這是空口說白話,無憑無據!”小姑娘開始義正辭嚴了,可是緊接著卻是“咯”的一聲,打了個嗝。
沈慕愣愣地看著小姑娘當著他的面做完這些,得了,這下最後一絲證據都沒了。
他悻悻然地躺回藤椅,雙手枕在頭下,閉上眼去假寐。
他倒沒真想把這小姑娘怎麽樣,隻不過是想嚇唬嚇唬她,聊解這平淡乏味的生活。
小姑娘早就不生氣了,反而湊過來,“喂,那誰,你跟這水晶灌湯包的老板關系不錯吧?”
沈慕不理她。
小姑娘開始不依不饒了,連喊了好幾聲“喂”,將樹上的鳥都驚飛了。
沈慕一看躲不過,遂“嗯”了一聲,慢條斯理道,“關系嘛,馬馬虎虎,還可以吧。”
“肯定不止馬馬虎虎吧?”小姑娘道,“你看,這湯包老板都暫停售賣了,你卻能從裡面拿到湯包,要不是關系親近能拿到嗎?”
嘿,還別說,這小姑娘不止長得好看,
這小腦瓜子也轉得快! “嗯,”沈慕睜開眼看她,“所以呢?”
“所以啊,”小姑娘套近乎,“你看咱們也算認識了,就算朋友了是吧?有句話怎麽說來著,有朋自遠方……啊,不對,是朋友有難,我輩自當兩肋插刀,鼎力相助……”
小姑娘開始了即興表演,掐著小柳腰說得大義凜然,仿佛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大將軍。
呵,沈慕一看樂了,沒看出來,還是個戲精啊!
“說重點……”
小姑娘不好意思道:“重點就是……你看能不能也幫我拿兩籠湯包出來?”
沈慕眼睛一轉,手一攤。
“幹嘛?”小姑娘一愣。
“給錢啊!你以為兩籠湯包,人家老板白送啊?”沈慕沒好氣道。
買東西得給錢,這道理小姑娘知道。
“哦哦,多少錢?”
“嗯……二兩吧!”
“這麽貴?”小姑娘驚得差點跳起來。
“物以稀為貴嘛!”
“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了,好歹打個友情價嘛!”小姑娘笑嘻嘻的。
“這已經是友情價了!”沈慕不為所動。
小姑娘暗地裡白了他一眼,心裡恨得要死,暗罵:“小氣鬼!貪財鬼!吝嗇鬼!”
面上裝得可憐兮兮,極不情願地將腰間荷包打開,從裡面拿出一小錠銀子放到沈慕手裡。
沈慕剛剛就已經知道這小姑娘是個戲精,哪還信她的裝模作樣。偷偷瞥一眼,見那荷包裡有約摸十兩銀子。
“看來這小姑娘家世很不錯啊,卻是要少了!”沈慕有些後悔。
接過銀子,問:“有食盒嗎?”
“有,有。”小姑娘趕緊從石桌下取出一個漂亮的食盒來。
於是沈慕這才起身拎著食盒去店裡裝了兩籠湯包,然後回來遞還給小姑娘。
小姑娘喜笑顏開地接過,一句話沒說,轉身就跑了。
留下目瞪口呆的沈慕,手指朝空中一揮,“沒禮貌!”
四德走了過來,“沈哥,店裡還有許多湯包呢,這吃也吃不完,天氣又漸漸熱起來,放不久可就餿了,可怎整啊?”
沈慕瞥見旁邊街角窩著好幾個乞丐,遂道:“看見那些乞丐了嗎,去,都送給他們!”
“啊,全送啊,二十來籠呢!”四德很心疼。
“讓你送你就送,哪那麽多廢話!”
“哎哎哎。”四德慌不迭應聲去了。
那幾個蓬頭垢面饑腸轆轆的乞丐聽見了,眼睛發亮,趕緊地作揖道謝,直呼善人。
……
傍晚的微子湖真是別有一番風味,夕陽掛在樹梢頭,炊煙嫋嫋,倦鳥歸巢,余暉灑落湖水之中,像是美人微醺後俏臉上的一抹彤紅。晚風輕拂,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風吹過臉頰,像情人親吻呢喃時那般的溫柔,讓人沉醉不可自拔。
騷包的沈慕站在微子湖邊,不禁詩興大發,吟唱道:“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
末了還自娛自樂地點頭讚歎道:“好詩啊好詩!”
“呵呵,果然是好詩啊!”
身後忽地傳來一道聲音。
沈慕轉頭一看,是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先生。
此人衣著樸素,身形挺拔,拈須而立,頗有氣度,一看就是飽讀詩書之人。
只見他讚歎道:“‘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小郎君這句借景而發的詩,可真是描寫得恰如其分啊!”
沈慕心道,那可不,這可是唐朝大詩人白居易有名的《暮江吟》。
老者似乎還在品味,翹起大拇指,道:“小郎君可真是有才學!”
沈慕這屬於盜用前人的詩句來給自己裝逼,卻被老者連番誇讚,饒是他自詡臉皮厚,此刻也有些受不住了。
微拱了拱手,赧然道:“老先生謬讚了。”
老者搖了搖頭,“確實是好詩啊,此情此景,恰如其分,十分貼切。想不到小郎君年歲不大,竟能做出如此好詩,真是讓老朽大開眼界啊!“
還來!我都認輸了,你再這樣誇下去,我可就當真了啊!
“呵呵,呵呵。”沈慕露出四德那招牌式的憨笑。
“這似乎隻是上半闋,不知可有下半闕?”老者皺眉問道。
沈慕想也沒想,手一攤,“給錢!”
這已是慣性動作了。
說完他就後悔了,與這等飽讀詩書的老者言利,那不是找罵嘛!
“……”老者定定看著他,氣得吹胡子瞪眼,半晌終於憋出一句,“當真是有辱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