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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龍佳婿》第711章 跋扈,早朝
“老爺,老爺!”

 出了院門,聽到背後院子裡傳來了好幾個焦急的叫喚聲,朱廷芳哂然一笑,這才對之前守在院門前的兩個護衛和一個中年人微微一笑:“看來孔大學士是被他家裡那些刁奴給氣壞了,回頭立時去個人到太醫院,甭管是院使還是院判,總之叫個杏林好手過來!”

 跟來的西城兵馬司盧指揮剛剛在院門口全程旁觀了朱廷芳和孔大學士交鋒的經過,親眼目睹了人擠兌得那位內閣大學士氣怒交加,如今很可能還犯了什麽老毛病,他又是佩服,又是惶恐。然而,現在不是他要不要下朱家這條船的問題,而是……他根本就下不了船!

 因為昨夜這連續不斷的抓人,朱廷芳號稱是奉旨行事,而今來見孔九老爺,哪怕更多的只是來示威……可萬一這也是皇帝授意呢?

 因此,盧指揮見兩個護衛凜然應是,他也連忙跟上自顧自往外走的朱廷芳,卻是不住地恭維人在昨天夜裡英明神武的指揮。雖說往日這樣的馬屁一般都是拍在馬腳上,得不到朱廷芳一個好臉色,但今天他這位頂頭上司卻顯然心情不錯,竟是笑了兩聲。

 “什麽英明神武,這些日子梳理京城內外人等,我早就知道大皇子往日在京城期間和哪些人往來最頻繁,全都派了人盯著。”

 在二皇子沉船的消息之下,朱廷芳怎會不提防著大皇子趁機有所動作?畢竟,那母子三人就沒有一個聰明的,用正常聰明人的思路去衡量他們,那一定會大錯特錯!只是他沒有想到,大皇子不是個聰明人也就算了,不是聰明人的家夥竟然還有那麽多!

 走出孔府東角門,朱廷芳見在此等候的護衛牽馬迎上前來,他就接過韁繩一躍上馬,隨即徐徐策馬上前,對著剛剛隨同自己過來的那幾十號人微微頷首:“昨夜一宿辛苦,人人有功,今日早朝時,我自然會向皇上替你們請功。”

 說到這裡,他聽到背後護衛輕聲報說扣下的兩個奴仆以及金珠等物,他就滿臉無所謂地說:“先把人和東西都押回西城兵馬司,審問過後,就立馬斷個分明,不要再麻煩順天府衙了。這種很容易判的官司,何必那位近來太辛苦的宋推官勞神?”

 他突然頓了一頓,側頭瞥見盧指揮就在自己身邊,他便淡淡地說:“至於那些繳獲的東西,給我清點一下,拿出一半犒勞上下。他們孔家自己治家無方,出了那等背主刁奴,卻還要勞動兵馬司的人來收場,這點東西是大家該得的。”

 這話他並不是私底下對盧指揮說,而是當著所有人的面說。一時間,上上下下也不知道多少人露出了喜色。

 朱廷芳為人嚴苛不假,但還有一點,那就是大方!之前在京城內外的這連場清理之中,五城兵馬司也不乏抄過家,但凡試圖夾帶的,全都會遭到極其嚴厲的處置,因而幾次三番下來,那赫然是汰換了三分之一的人。而但凡手腳乾淨清白的,都一一記錄在案。

 據說是朱廷芳請示了皇帝,五城兵馬司按表現另發獎金。至於錢從何來,據說是在那一系列抄家之中拿出了一部分,剩下的才沒入國庫。當然,朱廷芳絕不承認這一點。而昨夜一宿寒風確實是辛苦得很,可既然有所得,那當然是沒人覺得苦!至於連當朝閣老家奴仆夾帶出來的錢財被搜撿出,朱廷芳卻拿來私分是妥當還是不妥當……這會兒卻沒人理會。

 撂下這話,當收隊回到西城兵馬司,留下自己身邊兩個護衛協助清點之後,朱廷芳就匆匆回了直房更衣,隨即趕往了東華門。在準備彈劾孔家兄弟時,他也做好了被彈劾的準備。

 在這等寒冷的天氣,上朝自然是一件苦差事,此時也不知道多少低品官員正在縮著雙手跺腳取暖,因而看著華服名馬前來的朱廷芳,就有不少官員交頭接耳,殷羨向往的不少,驚懼忌憚的不少,而仇恨厭惡的更不少。

 然而,朱廷芳早就習慣了這等視線,此時隻當尋常。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最熟悉的那個圈子,卻只見父親趙國公朱涇正在和秦國公張川談笑,一旁隔著點距離,襄陽伯正衝他直樂。於是,他就沒有先去父親他們那邊,而是徑直走向了襄陽伯。

 “世伯這是笑我什麽呢?”

 “我笑你如今一出現,比你爹煞氣還重!看看這些家夥,難道不是避你如同避瘟神?你爹這沙場拚殺大半輩子才有了現在的威風煞氣,你這才多大,以後還怎麽了得?我倒是樂得看笑話,你爹要是日後壓不住你這個兒子,那就有意思了!”

 饒是朱廷芳知道,襄陽伯是張家那三兄弟裡最直接也是最暴躁的一個,貨真價實的有什麽說什麽,絕對不會考慮什麽禍從口出,他仍是不禁苦笑了起來。

 可緊跟著,他就只見對方又對自己嘿嘿一笑:“你這就要當新郎官了,居然也不知道行善積德,還在那殺殺殺。你家那請柬我收到了,本來還考慮去不去的問題,不過就衝著你這不怕事不躲事的脾氣,我去喝你一杯水酒!”

 “不過事先說好,賀禮那是沒有的!我家昨夜可是也進了賊人,都快被偷光了!”

 “好歹也是伯爵,功勳彪炳,居然連一點賀禮也要吝惜?你被偷光,我怎麽聽說賊人瞬息之間就順手就擒了?”朱涇卻悄然過來,似笑非笑反問了一句之後,見襄陽伯張瓊瞪了他一眼,隨即就乾脆以眼望天不理人,他也不和這夯貨一般計較,父子倆旋即就到了一邊說話。

 見這一幕,張瓊想起自家長子雖說還算有點出息,但和人家趙國公府這麒麟兒相比卻差得很遠,別說是他,就連長兄那楚國公府裡的幾個也是一樣,他就不由得生出了幾分羨慕,低頭歎了一口氣。可就在這走神的時候,他突然聽到背後傳來了一個略有些熟悉的聲音。

 “襄陽伯怎麽獨自站在這兒?”

 尚未來得及抬頭的張瓊見人一身衣衫仿佛是文官行頭,心想哪個文官竟然會跑來兜搭他這種武將,可等抬起頭來,見面前赫然是張壽,他就不由得微微瞪大了眼睛:“你來幹什麽,你不是不上早朝的嗎?”

 就算我真的不上早朝,也只有你老人家會這麽直截了當發問了!張壽剛剛一路走來,簡直是集體注目禮的待遇,可別人只是納罕、驚疑、不解甚至敵視,再加上他沒幾個交好的官場同僚,師兄陳尚書和幾個相熟的還沒來,因此襄陽伯這話可以說是道盡了別人心頭疑問。

 他唯有聳聳肩道:“襄陽伯你這話問我……我去問誰?我一覺睡到大清早,這才知道家裡出了事,可這還沒等完全搞明白下頭都是怎麽料理的,宮中就來人召我上朝!”

 而張壽話音剛落,他就只見不遠處朱涇和朱廷芳父子朝他看了過來,仿佛都因為他的到來而有些訝異,可緊跟著,他便發現,未來嶽父和大舅哥的目光好像落在了他的身後。

 他立時扭頭一看,卻只見是嶽山長和徐山長肖山長聯袂而來,全都是穿著東宮講讀官特賜的袍服,和他此時的袍服乍一看沒什麽太大區別——畢竟,哪怕本來並無品級,為了表示對東宮師的尊崇,皇帝對所有講讀官都特賜了五品服。

 用朱瑩的話來說,那就是辛辛苦苦升官的他吃虧了。而張壽怎麽都想不出來,一年多就直竄五品,他這如果叫辛辛苦苦升官,那別的熬上十幾年的官員又算什麽?

 彼此畢竟是同僚,而且這三位並不是洪山長那樣的老頑固,張壽就上前笑著打了個招呼,一問之下就得知,和自己一樣,他們也是被皇帝特召來的。等到聽說昨夜雅舍那邊竟然也有人侵入,結果是被殺了一個,抓了五個,逃了兩個,他方才大吃一驚。

 如果說派人從司禮監所有的那一家善堂試圖侵入天工坊,幕後那家夥還算是有些頭腦的話,那麽,派人侵入那三位山長以及幾位德高望重的天文術數老學究所在的雅舍,那這用意著實讓人摸不著頭腦。這到底是圖什麽?

 而看到張壽的表情,嶽山長就試探問道:“莫非張學士家裡也遇襲了?”

 不等張壽回答,他背後就有人越俎代庖地說:“不止張學士,還有趙國公府、秦國公府、襄陽伯府、渭南伯府……吳閣老和張大學士那兒也進了賊,好在都被擊退了。總之,這些賊人就好似無頭蒼蠅,哪裡都去撞一下。”

 聽到是朱廷芳的聲音,張壽少不得轉身含笑打了個招呼,而朱廷芳回禮過後,又笑吟吟地對嶽山長三人拱了拱手,隨即若無其事地說:“最好笑的是我遇到了個拿著弩弓行刺的賊人,居然也在街頭被人傳了一番我重傷垂死的流言,傳得最起勁的竟然是太常寺孔博士。”

 “不過這些賊人來處大多都已經查清,所以昨夜方才京城一夜跑馬未絕,我剛剛還特意去了一趟孔府,孔府居然有下人當我是去興師問罪的,竟卷了孔府的家私溜之大吉。還沒到主人問罪就棄主而逃,這等下人簡直讓人笑掉了大牙。”

 原本還有人想質問朱廷芳幾句,可聽到孔府兩個字,猜測朱廷芳說的應該是孔大學士,而且聽到事情進展,登時大多數人就打了退堂鼓。

 招惹這個煞星幹什麽?孔大學士這會兒人都還沒來,家裡的笑話倒是要傳遍了,這不是沒事自己找不自在嗎?

 張壽倒是很想問問朱廷芳具體細節,畢竟孔大學士倒霉對他來說,那是非常喜聞樂見的事,但須臾就已經有人過來拍手通告,他不得不先和嶽山長等人退回了自己的班列。等到列班進了東華門,排班上朝,熱身子被冷風一吹,那真叫一個冷。

 也難怪當初開國太祖複唐時舊製,並不是每個官員都要日日早朝——如明朝那種上朝隻說三件事,還是純粹表演性質的早朝,還是沒有的好!而且,大冬天上朝,不少時候還是露天上朝,那簡直是君臣一塊找虐,浪費時間浪費精力!

 而如今的早朝雖說定了大致議題,但末尾可以加上至多不超過三件事,還可以群臣辯論,這就像是把影視劇中的場面搬到了現實之中,因此雖說累人,但至少沒有那麽無趣了。

 於是,一番例行故事的禮儀過後,當幾件早就決定好的大事在朝上公開宣布之後,皇帝就拋出了昨天從白日到黑夜的那一連串事件,這下子,猶如打了雞血一般精神振奮的人,那何止一個兩個。尤其是出來痛陳昨夜之事的巡城禦史,那簡直是字字泣血,痛心疾首。

 可對於這些人連上朝說話時,都喜歡咬文嚼字用駢文排比的方式,張壽就著實有些煩躁無語了。好在他如今給人的印象是精通算經,別的稀松,所以見交頭接耳的人不少,他就趁機拽著一旁的嶽山長問道:“剛剛那一連串的華麗駢文,都在說什麽?”

 嶽山長見張壽問得如此直接,根本就不怕自己笑話,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苦笑張壽這豁達的態度。

 但他如今也想得通透,知道和張壽貿然相爭是下下策,因此略一思忖就笑道:“他是指責令舅兄擅作主張,撇開巡城禦史行事,不遵制度。而那番駢文……嗯,就是拿某幾種動物來打個比方而已,用典比較晦澀。張學士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你看很多人都臉色茫然。”

 見對面不少勳貴武臣皺眉的皺眉,不解的不解,就連文官當中也有人面露不耐煩,張壽頓時笑了起來。掉書袋這種事,老師可以,但金殿奏對時,禦史做這種事就貽笑大方了。

 果然,那如同背誦奏疏似的話還沒說完,皇帝就已經重重拍了兩記扶手:“好了,不用賣弄你的文采!巡城禦史乃是舊日制度,但往年督五城兵馬司時,卻不見內外城治安有多大改觀。朕還聽說,此前也不是沒有人想清理京城內外,還一個朗朗乾坤,結果卻是巡城禦史和兵馬指揮相互掣肘,而不是相輔相成?”

 見剛剛那個出口成章的巡城禦史登時面色慘然,這位天子就一錘定音地說:“日後巡城察院專設一地,和兵馬司指揮分衙辦公,免得相互掣肘。巡城禦史隻管監察,若兵馬指揮有失察之處,再行舉劾。至於這次,記朱廷芳過失一次,昨夜功勞另賞!”

 一錘定音解決了爭端,皇帝方才詞鋒一轉道:“幾位東宮講讀官據說昨夜都受了驚,因而朕特召你們入宮問詢。可有人和賊人照面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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