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人群中又是傳來一陣陣驚呼。

　這個名字還有這個排名給他們的驚訝顯然不止於此。

　霸刀豐笠，如今整個天下都聞名的人物。

　即便是他們這些毫無存在感的平頭百姓，對於這個名字也是如雷貫耳。

　三年前，霸刀豐笠與不知名的大內供奉交戰於城南永樂街，那叫打得一個天翻地覆。

　整片街道的房子不要錢似的轟隆隆倒下一片又一片，金黃色的刀芒閃爍了半邊天，最後霸刀一人，單人單刀，直接殺出了盛京。

　至今為止，南城牆上還有一道十數丈長的深刻刀痕，供後人敬仰。

　到現在，豐笠創立霸刀宮，吸引了江湖上無數一流的刀客加入，他任宮主之位，手下從者如雲，是不折不扣的霸主人物。

　聽說霸刀連執法司都拿不下，甚至還讓另一個與執法司齊名的鎮武堂損兵折將，最後連皇帝陛下都對他無可奈何。

　當然，也有小道消息說，霸刀如今還沒被紫霞宮除名，跟執法司眾人有同門之情，所以執法司對他格外留情，根本就沒下真功夫。

　眾人反而對後者更加認同。

　執法司的厲害是靠自己打出來的。

　執法司創立至今不過三年有余，但它的名聲卻隨著一場場戰鬥傳向了整個大周境地。

　大戰三十四，小戰二百五十六，每戰皆勝。

　滅門七十六，封山五十二，江湖武林，凡是稍稍有點名氣的門派都直接或間接受過它的迫害。

　執法司建立的三年，被眾多江湖人稱為武林的黑暗歲月，而且可以預見的是，這個黑暗歲月還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

　這是在江湖上的。

　還有朝堂上的，執法司靠著唯一一個江湖事務可以獨斷的權利，硬是把滿朝文武都給扯上了關系。

　最出名的事件，當然是戴小白戴千戶在皇城門口當著滿朝文武拿下盛京郡守劉秋圖。

　罪名嘛，很簡單，勾結武林勢力。

　人證，沒有。

　物證，沒有。

　但就是抓人了！

　執法司用明擺擺的事情告訴了所有人，誰才是這片地的老大。

　誰都知道劉秋圖為什麽會被抓，因為他覺得執法司越權，先上奏皇帝，然後就派人把執法司衙門給封了。

　最後劉秋圖的下場沒人關心了。

　因為做下了這等事情的執法司屁事沒有，姬楚就好像什麽沒看到一樣，戴小白繼續招搖過市。

　幾個不識趣的言官也被姬楚當朝拿下，下了大獄。

　執法司才是大哥！

　這個念頭早已經通過無數事實深入人心，所以沒有會覺得執法司不行。

　霸刀能夠逃脫執法司的追捕，而創立了霸刀宮逍遙法外，足以證明他的厲害。

　可就是他，竟也才排到了十五位。

　那些和他同列一榜的人物又該有多厲害?

　“……若說這地榜三十六，人人為雄，那麽這天榜十人，便是舉世無雙，足以稱王！”

　說書人老周搖頭晃腦，顯然說到了興起之處。

　“誰要稱王啊?”

　就在大家等著老周說這天榜十人之時，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過來。

　眾人被打擾了，本是不忿，可轉頭一看，立馬作鳥獸散，連頭都沒敢回。

　“哎哎哎！！！我的錢！還沒結帳呢！天生的啊！你們這群王八蛋！”

　酒坊老板傻眼了，扯著嗓子大喊。

　可任他叫得再響亮，也沒有一個人願意回頭看他一眼。

　“霍霍！看來我們的名聲差得很啊！”

　剛才出聲的人自嘲道。

　他穿著一身紫色的貼身製服，胸前繡著雲霞與劍，正是執法司的標志。

　只是他的身材似乎有點膨脹，本來很寬松的製服被他硬是穿成了緊身衣，顯得很是圓潤。

　“戴師叔，我們紫霞宮的名聲有這麽差嗎?”

　跟在圓潤胖子身後的是一個青澀的少年，眼神還有些躲閃，但手裡提著的劍卻握得很穩。

　“小六，這裡就不要說紫霞宮了，犯忌諱，得說執法司，雖然兩者沒分別。我隨便說說沒事，你要是被人抓住話頭，找了麻煩，還得我幫你出頭。

　另外，叫我千戶大人，師叔這個稱呼，還是在門內叫比較好。”

　這圓潤的胖子竟是剛才眾人口中的鐵手人屠，戴小白，戴千戶。

　“我知道了。”

　而跟在他一旁的卻是初出山門，就吵著要來盛京，加入少掌門建立的執法司的白小六。

　白小六原本是跟著叔祖父白無奇守著藥園，後來藥園的重要性上升，掌門徐佑塵請了好幾位輩分高，實力強的長老鎮守。

　白無奇丟了工作，乾脆就遊山玩水去了。

　他對武功這個東西，年輕時癡迷得要死，連老婆都沒時間娶，到老了的時候，他又不怎麽感興趣了，反倒是田園山水更加吸引他。

　白小六在宗門學了幾年，他擁有靈氣敏感體質，練武資質也比一般人好得多，堪稱一枚小天才。

　所以一路突飛猛進，已經成了四代弟子中的風雲人物。

　不過那也是小池塘的泥鰍，不到大世界看看，永遠成不了真龍。

　所以白小六突破了氣海境，滿足了執法司在紫霞宮的招募條件後，就屁顛顛地跑來了。

　而戴小白則是得了葉歡的吩咐，要他好好照顧一下這位故人。

　葉歡可沒忘記前世的時候白小六是怎麽殘忍地追殺他這位師叔，現在到了自己手下，不得好好調教幾下，一報前世之仇。

　他從來不是一個大氣的人。

　戴小白不知道這個嫩頭小子是怎麽跟大師兄扯上了關系，但大師兄吩咐，他自然要好好辦妥。

　所以他這個堂堂千戶，別人口中的鐵手人屠也難得有興趣來帶帶新人了。

　白小六資質不錯，武功境界也過關，唯一差的就是經驗和心智，等他多經歷幾件事，就可以委以大任。

　所以帶著他，戴小白也不覺得無聊，看著白小六，他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當初一個搞笑的胖子，靠著賣小情報拉攏同門的家夥，這才幾年，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滿手血腥，屠戮無數，成為人人畏懼的人屠。

　他都有些不認識自己了。

　但他不後悔。

　戴小白眼神驀然一定，氣息竟有些波動起來。

　“戴師叔，哦，不不，千戶大人。”

　白小六有些手忙腳亂的叫道。

　“怎麽了?”戴小白問道。

　“你沒事吧?你都發呆好長時間了。”白小六道。

　“過去很長時間了嗎?”戴小白晃了晃腦袋，笑了笑。“我才感覺過去了一瞬。”

　“這就是大師兄讓我找的感覺嗎?”

　剛才的一瞬間，他竟有種想要可以突破的感覺，不過這種感覺很淡，但起碼找到了方向。

　現在他也是氣海境巔峰，離禦空境只差一步。

　葉歡跟他說，他什麽時候減去這一身肥肉，什麽時候就能突破禦空境。

　可這一身肉都是他辛辛苦苦的積累，也是他的功力精華所在，哪能說舍棄就舍棄得了的。

　但今天陪著白小六出來逛了逛，竟然就有了突破的感覺。

　顯然，戴小白把功勞推到了葉歡身上。

　白小六看著戴小白嘀嘀咕咕的，心裡一陣無奈。

　最近這段時間，這位胖子師叔都這樣，動不動就走神，他都不知道這種狀態的師叔是怎麽有了這麽大的名聲的。

　是外面的人太差了嗎?

　“千戶大人，這兩個人怎麽處置?”

　白小六沒有忘記此行的目的。

　他和戴小白出來逛街，然後就聽到了說書人老周在說天地人三榜。

　這天機閣也不知道是怎麽就突然冒出來的，還有這天地人三榜更是惹出了好大的風波。

　這江湖上，誰有資格給天下人論資排輩啊?

　一個不好，就會惹來殺身之禍。

　這天機閣又憑的是什麽?

　“對了，你們怎麽不跑啊?”

　戴小白笑呵呵地問道。

　如意酒坊的老板和說書人老周腿肚子都在打顫，聽到戴小白的話更是苦笑不已，他們倒是想跑，可這身皮往這兒一站，他們哪跑得動。

　“大人在此，小的不敢跑。”

　還是老周見過大場面的，這時候敢站出來說句話。

　“說說吧，是誰指使你在這兒說這些的?”

　戴小白學著葉歡的風格，想來喜歡單刀直入，不喜歡拐彎抹角的試探別人。

　而且這老周也沒有讓他試探的機會。

　“沒……沒人。”老周大著膽子回道。

　“真沒人嗎?”

　戴小白摸了摸自己肥肥的下巴，又抖了抖肚子上的肉，泛起一陣波浪。

　“瞧瞧這個，會不會給你一點印象。”

　戴小白指了指自己肚子上泛起的肉浪。

　說書人老周瞳孔卻是猛地一縮，腳下再也支撐不住，唰的一下一屁股坐在地上，嘴裡都在直打哆嗦。

　“鐵鐵……鐵，不不！”

　老周急忙搖頭，“戴千戶，戴大人！”

　他想到了剛才旁邊那年輕小子的稱呼，可不就是千戶大人嗎?

　他的臉更白了。

　“看來你認出來我是誰了?你沒有第三次機會，剛才是第一次，現在是第二次，我再問你一遍，是誰?”

　戴小白還是一副笑呵呵的樣子。

　可這下誰也不敢把他當作和善了。

　白小六則是羨慕居多，他什麽時候也才能跟戴師叔一樣，連名字都不用說，就能把人給嚇倒地。

　這可多威風！

　“是……”老周陷入掙扎當中，但想到這位的凶名，他所有的遲疑都沒了。“是天機閣的人，小的全說了，是天機閣讓我說的。”

　“天機閣為什麽找上你?下次記得說完，我可沒有太好的耐心。”戴小白道。

　“是是是！”

　老周點頭如搗蒜，急忙道。

　“小的其實還是天機閣的外堂中的弟子，只是小的不爭氣，混不上那些大酒樓的職位，隻好到這裡的小酒館來。

　這是天機閣給小的任務，必須在短時間內，把天地人三榜傳得天下皆知。小的負責的就是城西如意街這一塊。

　小的真的什麽都說了啊！”

　這最後一句，老周都帶上了哭音。

　戴小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也沒為難老周，轉身就走了。

　白小六趕緊跟上，也沒管說書人老周跟被他欺騙了的如意酒坊老板的相愛相殺。

　“戴師……，不是，千戶大人。”

　白小六說的還有些別扭。

　“千戶大人，咱們不繼續查下去了嗎?”

　他的眼神放著光芒。

　“這肯定是個大案子。天機閣不會無緣無故地出現，那什麽天地人三榜涉及的人物那麽多，天機閣想要查清他們所有人的信息，這得廢多大的勁，他們背後又得有多少人?”

　白小六仿佛看到了一條光明大道的出現，只要他搞定了這什麽天機閣，到時候想必就算是少掌門都要對他刮目相看了吧。

　“想什麽呢?”

　可很快，白小六就被一巴掌打出了幻想。

　戴小白沒好氣道，“這事你可別瞎管，大師兄沒發話，這天機閣能在盛京裡出現?

　你用你那破腦袋好好想想，要是他們跟大師兄扯上了關系，你卻壞了事，我可保不住你。

　你別以為自己也是紫霞宮的人，就敢放肆。這些年，大師兄處置的同門還少了嗎?”

　白小六倒沒怎麽惱，他知道戴小白是為了他好。

　這些天的相處，他知道戴小白這個別人口中的人屠，其實也就是一個笑呵呵的，喜歡吃各種美食的吃貨胖子。

　他的凶名，他的狠厲，那全都是給敵人的。

　“不過我們真的不管了嗎?”

　白小六還有些不想放棄，這得是多好的一個露臉機會。

　“不管，只要大師兄不說話，咱們就當沒看見。”

　戴小白堅定地走大師兄主義路線。

　“對了，千戶大人，為什麽你能叫統領大人大師兄，我卻只能叫你千戶大人?”

　白小六很快把這個問題拋之腦後，問出了另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戴小白呵呵一笑:“我跟大師兄是什麽感情?你跟我才認識幾天?”

　聞言， 白小六有些傷感，果然他們的交情還停留在表面，連句師叔都不想讓他叫。

　然後就聽到戴小白道:“最重要的是，我比你大，所以我叫你怎麽做，你就得怎麽做。然後再告訴你一個秘密，這大師兄啊，我也就私底下叫叫，其實，我也是要叫統領大人的。

　大師兄這個稱呼，得在大師兄心情好的時候叫。為此，我可沒少受教訓。”

　“那什麽時候，少掌門師叔的心情會好啊?”白小六再問。

　聞言，戴小白表情有些訕訕。

　“我要是知道，就不會挨訓了。”

　“還有，你問題怎這麽多呢?給我閉嘴，今天晚飯前，不要打擾我！”

　“哦，知道了。”

　白小六癟了癟嘴，目光轉向繁華的盛京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