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有心的小王爺
阿懿睜開眼的時候,外面早已經是月上柳梢頭的三更時分了,
“哎呦........我這手腕.......”
他正準備習慣性的用手臂把自己的身軀從床上支撐起來的時候,才感覺到手腕處的一陣酸痛。
阿懿不由的抬起被紗布包裹的鼓鼓囊囊的手腕傷處,透過白紗仍能看到些許殷紅,看來還沒有完全的好透,他用另一隻手輕輕的揉了揉頭,然後環視了一下這陌生的房間,
“這是哪兒啊.......”
他這番動作倒是把趴在床旁梨花木雕桌子上迷迷瞪瞪的阿晉給驚醒了,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前者已然是醒來,慌忙的跑到床前,把正要起身的他扶住,近乎是喜極而泣道:
“懿哥,你終於醒了!我還以為你.......”
阿懿一邊揉著腦袋一邊問他:“這是在哪兒?我睡了多久了?”
阿晉轉過身從桌上給他倒了一杯溫水遞到他手上,應他道:“我們在安大人的府裡,您是中了遼人的毒了,都已經睡了兩天了,都快要我嚇死了!”
“欣兒妹妹呢?她應該沒有受傷吧?”
“你還說呢,欣兒姑娘在這兒守了你整整兩天一夜,偶爾被安大人強製著拉出去才吃頓飯,然後又跑回你這兒來了。這不,剛剛實在困得趴你腿邊兒睡著了,才被安大人給抱回房裡去了。”
阿懿聽完苦笑了兩聲,沒想到他這一時之勇逞起來,倒是把人家麻煩了。尤其是欣兒,雖然作為一個男人來說,能被心儀的異性如此牽掛,確實極大的滿足了自己雄性的虛榮心,但是對心上人不免的有些心疼。
“對了!”
阿懿忽然想起來了什麽,壓低了聲音湊到阿晉的耳邊低聲問了幾句,
哪知道阿晉聽完之後,支支吾吾的沒肯說話,
這主仆二人相處了十多年,彼此之間基本上用眼神都能交流,看到阿晉這樣子,阿懿就知道他肯定什麽都說了,不免有些嗔他道:“不是說了不要告訴任何人,你怎麽嘴裡把不住風麽?”
阿晉倒也是一肚子委屈,辯解道:“這也不能怪我啊,你當時都昏迷成那樣了,我心裡急的不行,你要是今天還不行,我看安大人就要往蘭州寫折子了。”
“這不壞事了!”
阿懿看起來好像很緊張的樣子,“他寫了沒有啊?讓父皇知道我私自跑到這兒來,我永遠都別想出紫禁城了。”
阿晉更是一副我哪知道他寫沒寫的樣子,只顧吞吞吐吐的說不成一句完整的話,阿懿看著他這三棍子打不出來個屁的模樣更是上火,一掀被子就打算下床去找安逸。
哪知道這個時候就聽到“吱呀”一聲,房門被人推開了,
來人一身素衣錦袍的邁進屋來,不是別人,正是阿懿剛剛要去找的人,安逸。
安逸剛剛把困得睡著了的妹妹抱回自己屋裡,讓她睡在柳思意的旁邊,自己本來打算去另外的屋中睡,結果走到他倆這屋門外的時候聽到裡面有聲音,便有心推門進來看,看到阿懿已經坐起了身來,也是驚喜不已,
“你醒了?什麽時候醒的啊?剛剛我在的時候還昏迷著,現在好些了嗎?”
阿懿很是客氣的正了正身子,朝著安逸一拱手,“多謝安大人救命之恩了,是在下魯莽給大人添麻煩了,勞煩記掛,想來已是無礙了。”
安逸看到他氣色倒是還不錯,臉上並沒有那種大病初愈的蠟黃色,想來應該是無礙了,朝他點點頭道:“你把大夫給你開的最後一貼也喝了吧,明早我讓人再找他來給你看看,確認安好才行。”
“如此,便多謝了。”
阿懿又向著他謝了謝,他現在心裡最急切想問的是安逸那奏折寫沒寫,但是又不知道如何開口,總不能直接開口問別人吧?那也太失禮了,
他腦子裡邊這樣想著,嘴裡就一時沒了話,氣氛便也沉默了下來。
安逸倒是看出來他嘴裡有話,自己也正想找機會和他聊聊,不如就趁現在了,
他把眼神看身旁的阿晉,開口道:“你叫阿晉吧?寸步不離那麽多天你也怪累的,就先去休息吧,反正阿懿已經醒了,我找些侍女過來照顧他就是。”
阿晉有些猶豫的轉頭看了看阿懿,在得到他點頭應允之後,方才起身走出房間,把房門一帶,轉身離去。
“現在就剩我們倆了,有什麽話你就直說吧,不過我是該叫你阿懿呢?還是該叫你淮王殿下?”
高慈懿有些歉然的笑了笑,應道:“就叫我阿懿就好,我........也不是故意瞞大家的,大人知道的,有些時候還是普通人的身份能接觸到更多的東西。比如........就比如欣兒姑娘,如果我一開始就告訴他我的身份,恐怕以她的性子,早就疏遠我了吧。”
他頓了頓,然後接著問道:“我其實是想問,現在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淮王了?”
安逸知他的意思,朝著這小皇子微微笑了笑,“我奏折都已經寫好擱在桌案上了,明兒你要是再不醒,恐怕我就要發出去。不過,現在除了我,暫時還沒人知道你的身份,包括欣兒。”
高慈懿聽完安逸的話才算是松了一口氣,當然最讓他欣慰的還是安逸最後那句“包括欣兒”,
“那你能不能別跟............”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安逸擺了擺手打斷了,然後一臉狡黠的望著他,
“我說小王爺,不能總是你跟我提要求吧?我幫你保守秘密是不是也得有點好處?比如你是不是也該告訴我點兒什麽了?”
高慈懿心道這安逸還真是個不吃虧的主兒,怪不得連遼人都沒佔了他的便宜,不過以後也是要做自己大舅哥的人,說了也就便說了罷,
“我怕你寫奏折主要是因為我是從王京裡偷跑出來了的,父皇西征,二哥奉命監國,也就沒人管我了,我便帶著阿晉溜出來了。如果這事兒要讓父皇知道,肯定要讓二哥把我抓回去的。”
安逸心中不由發笑,沒想到這小皇子還是偷跑出來的,便問他道:“天潢貴胄不好好的在王京裡呆著,你跑到這兒兵荒馬亂的地方來幹什麽?”
“來看你。”
“看我?”
高慈懿重重的點了點頭,“我剛出王京的時候只是想到這西北看一看,我不明白為什麽每一封寄回王京的函文上寫的都是勝仗,但是城池土地卻一座座的丟。
不過快進入陝西境的時候,接連就知道了安大人在成都阻擊耶律休可、又在青城大勝遼兵的事兒,只是這次不是從奏折上看到的,而是從路上百姓嘴裡聽到的,所以便改變主意來看看這個白虎神到底是何許人也。”
安逸饒有興致的看了看他,“那你到這西北來了之後,看到你想要看的了嗎?”
高慈懿的眼神好像忽然間有些暗淡,似胸中有難舒之氣,有些沮喪的說道:“說真的,可能在你看來已經是習以為常,但是我不知道大夏朝為什麽會成這樣。京城裡的歌功頌德、太平盛世,為什麽到了這西北卻成了這幅千瘡百孔的模樣,簡直.......簡直就不像是在同一個國度。”
安逸倒是不覺得驚訝,高慈懿跟高影疏一樣,從小都是含著金杓子長大的,吃的是錦衣玉食,穿的是綾羅綢緞,聽蜀王說五皇子的生母生前還是個寵妃,那就更是沒有受過什麽風浪了,
就拿高影疏來說,即便她身處成都,對於幾年前華陽縣的那場旱災都僅僅是一些模糊的印象,更不要說這遠在王京的高慈懿了,恐怕西北戰事打響小半個月他才能聽到點兒風聲,
“毫不客氣地說,王京是天子腳下,天下貴胄雲集,高樓廣宇數不勝數,多少深宅大府裡都是終日的鍾鳴鼎食,就算是路邊的乞丐給這些富商官宦道個吉祥話兒,說不好都能掙上三五兩銀子。
但是這西北,本來就是土地貧瘠、作物匱乏,又加上這連年的戰爭,多少百姓家裡只要那上了戰場的男人一死,妻兒老小就要落得個凍死餓死街頭的慘狀,你說這不就是兩個國度嗎?一個在天上,一個在泥裡。”
高慈懿聽著他的話沒有作聲,低著頭似乎在想著些什麽,半晌之後忽然掀開被子,踏起床下的一雙錦靴就要起身,
“你要幹什麽?”安逸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一愣,
就看到他在那個黑色的包裹裡不停的翻找著,再回到床沿兒的時候,手裡就多了一卷黃綢卷軸,
“你看看。”
高慈懿把這卷軸遞給了安逸,
安逸一腦門子問號的接過卷軸,不知道這小王爺意欲何為,但等他打開來看到卷軸上密密麻麻的寫的字,才恍然大悟,
“這些都是你記得?”
高慈懿點了點頭應道:“是的,都是我從王京出來一路上的所見所聞所感, 我想把他記下來,然後整理成奏章,上呈給父皇。”
安逸覺著這小皇子確實有心,一筆一劃記得倒是認真,不過他並不認為把這些呈獻給崇正就能夠有所效用,最多也就是誇他句甚肖朕躬便束之高閣了,
“你覺得朝中群臣給你父皇上上的這種折子還少嗎?”
高慈懿有些不解,“你的意思是,問題出在我父皇的身上?是他不願意去管?”
安逸朝他搖了搖頭,“我從來都不認為今天的大夏朝是哪一個人的所為,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就像是咱們這四百年的天下,也不是太祖皇帝一個人打下來的不是麽?人心喪亂,最終導致積重難返,這不就是古往今來無數恢弘一時的朝代覆亡的原因麽?亡國之君不過是命不好,趕上了而已。”
安逸說的這句話確實振聾發聵,如果要是放到崇正跟前兒說,不一刀給他殺了才怪,他是覺得這小皇子有點兒像趙凌風,身上帶著些正氣,才不覺之間原因跟他口吐真言,
高慈懿很是認同安逸所說,他似找到知音一般笑著點點頭,“說的好,人心喪亂!我之前也想過這些,但是在宮裡大家還是謹言慎行為主,哪有人敢跟我高談闊論,今天難得碰到你,便放肆這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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