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暗度陳倉
“放箭!”
隨著曾子仁的一聲令下,一線天中箭如飛蝗,在夜色的籠罩下閃著寒光的簇尖兒如雨點一般傾瀉而下,盡管是全副武裝的遼軍騎兵,也是難以逃脫被箭矢貫穿胸膛的命運,血光四濺的倒在馬下,成為谷中滿地屍骸的一員。
“這是第幾次了?”
斷崖上的安逸,已然在那塊巨石旁觀察者谷裡的情勢,
“打了一天了,已經是遼人第九次進攻了。”
身旁的林牧之回答道,
裴振風站在安逸的身後,看著和曾子仁的人馬戰作一團的遼軍說道:“大人,這遼人好像對於這種攻堅戰沒有太多的經驗,只顧猛打猛衝,這一天下來,連曾子仁的防線都還沒有突破。”
安逸倒沒有他這麽樂觀,總覺得哪裡不對,這股遼人就好像在故意示弱一般,每次組織對一線天的進攻,都是被曾子仁迅速的擊潰,拋下幾具屍體就落荒而逃,一點兒都沒有表現出在青川河一役那樣的戰鬥力,完全就是一觸即潰,一度讓他懷疑遼人是不是還有其他的打算,
但是谷前虎頭大旗下站著的那個身著鮮亮鎧甲的將領,又讓他定了定心神,既然耶律休可在這兒,那說明遼軍的主力就在這兒,只要把主力釘死在這兒,成都就不會有什麽差池。
跟前面的八次進攻一樣,在曾子仁的兵馬從谷口兩側的山坳裡一躍而出的時候,遼軍就慌忙的丟下被箭雨射到在地的同伴,驚慌失措的調轉馬頭,朝著谷外奔去。
曾子仁扶著腰間的佩劍,一臉不屑的看著潰退而去的遼軍,對著身後的傲聲道:“看見沒,我曾子仁視這遼人如豬狗草芥一般,三千人馬,就擋了他們數萬的大軍,只要有我在,一隻鳥都別想飛到成都去!”
身後的幾個龍安府的把總趕緊趁機拍拍他的馬屁,威武啊戰神啊常勝將軍啊反正又不用賦稅,可勁兒的往他臉上貼唄,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把個曾子仁捧的是都不知道東南西北了,
大手一揮,下令道:“告訴我們的人,不用躲躲藏藏的,就在這一線天裡設防,等到遼軍糧草消耗殆盡的那一天,跟著我追殺出去,拿了那個甚麽小王子的人頭,給諸位斟酒!”
“好!”
一眾被勝利衝昏頭腦的人,已經開始幻想著勝利的時刻了。
斷崖上
安逸把谷口這一群歡騰雀躍不知所以的人看在眼裡,發愁的扶了扶額頭,也不知道這遼人是不是在故意驕他們的兵,反正這曾子仁放松一分,他這兒就得緊一分,跟這個小少爺一起作戰,真是心累,不僅得考慮到遼人,還得時刻關注著他的動靜。
“大人,快看!遼人開始結陣扎營了!”
安逸順著孟崎指的方向,果然看到潰退而出的遼人,開始在一線天前面擺起營盤來,有模有樣的在騎兵的保護下,搭建著柵欄和各種營防,
這是什麽意思?耶律休可是覺得自己糧草多?跟夏軍打持久戰?
遼人的這個動作讓安逸一時間摸不著頭腦,就按照之前他們那就九次的進攻態勢,安逸和曾子仁背靠著身後的成都府,他耶律休可帶著這一萬多人就是老死在這兒,都不一定能踏過一線天半步。
一旁的裴振風也是一臉的不解,
“是不是耶律休可也覺得這幾次攻堅打的太難看了?所以他認為遼人是不是因為連日作戰有些疲憊了,才下令原地休整,調整士氣之後再戰?”
安逸並沒有答話,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說,不過很快曾子仁的小股人馬,就幫安逸給了裴振風一個答案。
已經早已被馬屁拍的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的曾子仁決定,趁著遼軍結陣未穩出奇兵襲之!
一聲令下,三百多騎兵手持馬刀,在付把總的帶領下,撒開馬蹄,在黑夜中像利箭一樣的衝出谷口,朝著遼人的營盤而去。
然而
本以為可以領個大功付把總卻被遼人打翻了如意的算盤,
營盤外圍的騎兵,看到夏軍的這支小部隊衝出來,毫不畏懼的揚起馬刀,調轉馬頭跟著他們對衝而去,
一輪刀光劍影、血肉橫飛的交鋒過後,地上留下的一具具全都是夏軍的屍體,卻連一個遼人都沒有!
隨即周圍趕來應援的騎兵直接就把付把總他們包餃子一樣圍在了其中,任由他們左突右衝,都在不能撼動這“餃子皮”分毫。
很快
這三百多號騎兵,在僅僅數輪的交鋒之中,就已經陸陸續續的倒在血泊之中,一次滿心期望的偷襲行動,就這樣被遼人變成了毫無希望的突圍作戰,
身手十多處刀傷的付把總也未能身免,被一名遼人騎兵高高揚起的馬刀,連人帶馬,劈成了兩半!
隨後
在將龍安府的這三百多人馬全部剿殺之後,四處聚集而來的騎兵又默契的各自散開,回到了原本的崗位,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隻留下滿地的夏軍屍體,和幾匹仰天悲鳴的老馬。
“看吧!這才是真正的遼軍,白天全都是耶律休可給我們演的戲!”
安逸把這一切看在眼裡,歎息道,
可是這耶律休可倒是是個什麽意思呢?不管他是示弱也好、隱藏實力也罷,到目前為止不都還在一線天前沒能前進一步嗎?他現在可是最需要的就是時間,
算了!
安逸又盯著那頂插著虎頭大旗的帳篷看了看,
反正就盯死了他耶律休可,以不變應萬變!
第三日
成都
城南門
團練營朱雀營駐地
薑尚收到守備署衙江如月發來的令函之後,提前幾日就把團練營六千余人馬全部帶到了成都,加上江雲的中軍營近一萬余人,分駐在成都的四個城門方向,為了臨時區分,以四屬相的名字進行命名,
由江雲帶白虎營駐守西門、金銘尹帶玄武營駐守東門、薑尚自己帶青龍營駐守北門,最後一個南門,幾個人商討了半天,最後是讓薑天浩駐守的,
江如月覺得,四個門當中只有西門和北門的壓力是比較大的,因為按照常理來說,遼軍兵臨城下,肯定只能選擇一至兩個方向主攻,其他方向都是佯攻襲擾而已,最有可能的遭到猛烈攻擊的就是西、北兩門,
相對來說,防守壓力最小的就是南門,總不至於這耶律休可專程繞城一周來攻擊最遠的南門吧?
因此南門的駐兵也是最少的,隻給了薑天浩九百多人。
不過薑天浩似乎並沒有因為自己的防守任務最輕、人數最少而掉以輕心,他特意從老爹的團練營裡借了一套難得合身的鎖子甲掛在身上,然後又問金銘尹討了一把短弩和佩劍系在腰間,每天有模有樣的帶著兩個親兵巡查著城防,而且還頻繁的派出哨騎探查城外的情況,
只是
按照以往的時候,到了這快正午的時間了,早上派出去的哨騎應該回來了,但是卻到現在都沒有看到人影。
“薑.........額,薑將軍!”
一名個頭挺高,但是臉上還帶著些許稚氣和青色、校尉模樣打扮的少年看到薑天浩走過來,忙俯身行了個軍禮,
這個就是薑天浩原來在江寧村的玩伴虎子,這個初長成的少年和薑天浩一樣,也是有股子做大將軍的英雄夢,聽說薑天浩來了這成都,就從江寧村跟了過來,
臨時披掛上任的薑天浩正缺人手,便委了他個哨騎總旗的缺兒。
“怎麽?叫將軍覺得拗口是不是?”
薑天浩對於他吞吞吐吐的樣子有些不滿,
“不是,薑將軍!是在下有事稟報!”
虎子嘴上趕忙澄清了一下,然後把話題岔開了,接著匯報道:“將軍,我們早上派出去的哨騎,到現在一個都沒有回來。”
“七個人一個都沒回來?”
薑天浩感到事情有些不妙,
虎子看著他點點頭,應道:“沒錯,現在我們還要不要再往外派一些?”
第一次真正的面對戰場,就遇到了問題,讓這個初出茅廬的小夥子,心裡還是有些慌亂的,一直在腦海中模擬這父親薑尚和師父江如月,他們如果遇到這樣的問題,會怎麽處理?
薑天浩在城牆上來回的踱步著,眉頭皺成一團,
“這樣!”
他一咬牙,看似做個了很大膽的決定,吩咐虎子道:“不要再派人了,你現在就快馬加鞭去找父........找團練使,告訴他南門有敵情!”
“敵情?”
虎子聽他說著前面倒還一直在點頭應承著,聽完最後一句直接就長大了嘴巴,
他看了看城外波靜浪平的模樣,出了幾隻野鴨嘎嘎的飛過,哪來的敵情?這謊報軍情可是要吃大罪的!
薑天浩則是一臉不耐煩的催促道:“讓你去你就去!快點!就按我說的講,一個字都不能少,快去!”
“是是!”
不解其意的虎子還是按照他的吩咐,急匆匆的跑下城去找過一匹快馬,奔著北門的薑尚而去。
隨後
薑天浩朝著城上的防軍朗聲命令道:“城上所有的人,現在立刻去城外列陣!所有人!快!”
城牆上駐守的軍士一個個面面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們都狠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去城外列陣?
“將.....將軍,江軍師吩咐過,不準出城的。”
身旁的一名軍士好心的提醒薑天浩,
“鏘!”
薑天浩也不應聲,本著臉把腰間的那把佩劍拔了出來,握在手裡,任由冷森森的刃芒反射在每一個人的臉龐,稚氣未脫的臉上卻殺氣凌然,他再次朗聲道:
“我再清楚的說一次!所有人!立刻!下城!列陣!否則,軍法從事!”
顯然
還是這沾著殺氣的寒芒比較有說服力,所有城上的軍士,按照薑天浩所有,隻留下大旗插在城垛上,其他的人馬全部列陣在南門城門外,
雖然他手裡只有九百多人,但是成都的城門沒有王京的那麽宏偉高大,就些人馬一字列陣排開,還是很煞有其事的。
薑天浩面無表情的站在陣前,宛若一尊雕像,一動不動,就靜靜的凝視著同樣寂靜的遠方天際線。
“喂!咱們這位小將軍是什麽意思?”
“不知道啊,沒聽說有敵襲啊?”
“我兄弟給團練使當親兵,他跟我說遼人要先過一線天才回到咱們這兒呢!”
“那咱們緊張什麽?”
“不知道啊!”
身後整齊的軍陣中,還是有幾個不解的士兵,不著痕跡的扯動著嘴角,議論著,
不過很快
耶律休可的騎兵,就清楚的告訴了他們薑天浩在緊張什麽!
“轟隆隆隆!”
遠處
一面在風中獵獵招展的虎頭大旗在朱雀營守軍的眼中越來越大,
隨之出現的還有那幾乎遮蓋了天地交界線的茫茫騎兵大陣,均是清一色領鶻尾甲的高大契丹人,在太陽光的洗禮之下,就像是一條銀白色的河流,帶著騰騰的殺意向著成都南門席卷而來,
鼓號之聲響徹雲霄,喊殺之聲震動天地,
朱雀營將士每隻腳都能感到大地被這隆隆馬蹄踏起的微微顫動,耀著刺眼光芒的圓月馬刀晃得他們每雙眼底都布滿著畏懼膽寒,
饒是站在軍陣前面、負手而立的薑天浩,也早已經是駭得把心頭提到了嗓子眼兒,猛烈搏動的心臟讓每一根血管裡都充斥著巨大的壓力,仿佛就要爆體而出一般,眼神中那位聞名已久、威名赫赫的小王子,正在高高的舉起戰刀,向他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