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明修棧道
五谷教大寨
張羽蜷縮在幽暗的監牢裡,只能靠著頂上的一扇小小的方窗透進來些許的光亮,
事至今日,張羽也算是明白過來,他和柳思意,都是被蓄謀已久的寧兒給陷害了,雖然還不知道柳思意現在處境如何,自己想必是活不久了。
因為他知道自己所處的這裡,是五谷教的死牢,進到這裡面的人,從來都沒有活著出去過。
“吃飯了,吃飽了好上路!”
一名教眾用手裡的胯刀,敲打著鐵質的監欄,遞上來一大碗已經是多日沒見過的白米飯。
“這是斷頭飯麽?”
已經是一臉汙泥的張羽,抬起早已經沒了神采的眸子,問那教眾,
“法神吩咐,給張堂主吃一頓好了,就送你上路!”
也不知道是不是餓得,張羽的聲音顯得有氣無力:“柳護法在哪?”
那教眾聽著他的話,譏笑了一聲說道:“堂主現在還有功夫管別人?先管好自己吧!”
“柳思意在哪!”
剛剛還蔫兒在角落裡的張羽,不知道哪兒來的這勁頭,想要強站起來的身軀,拉的身下的鐵鏈嘩嘩作響,幾乎是目眥欲裂、歇斯底的的朝教眾喊道,
教眾也是被突然暴起的張羽嚇了一跳,“鏘”的一聲拔出腰間的佩刀,擋在身前,咒罵道:“不吃就不吃,媽的,你跟老子吼什麽!”
“張堂主對柳姐姐,還真是情真意切啊。”
一道清脆的女聲傳來,
那教眾聞聲望去,趕忙俯身跪倒在地,“拜見寧法神!”
寧兒一身青色散花拖地裙的走了過來,隔著鐵柵欄向張羽看了看,搖頭歎息道:“好一個癡情的種子啊,跟柳思意一樣,可惜這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
張羽不明白寧兒的意思,隻管惡狠狠的盯著她,
“你把柳思意怎麽樣了!”
寧兒輕笑了一聲,淡淡道:“什麽叫我把她怎麽樣了,她違抗教規,這可是教主大人的意思。”
然後她走過來,隔著鐵柵欄盯著張羽布滿血絲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柳思意,已經被處死了!”
“你胡說!”
張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柳思意死了?怎麽可能?教主怎麽可能下狠心處死柳思意?
“我有必要對你一個將死之人說謊嗎?”
寧兒面無表情的說道,
“是你!!一定是你!教主不可能下令處死柳思意的,是你!你這個毒婦!是你嫉妒她!害死了她!”
張羽顯得有些發狂了起來,柳思意的死對於他來說,無異於一個晴天霹靂,而在他心裡,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必然就是一直跟柳思意明爭暗鬥的寧兒。
寧兒看著咆哮的張羽,臉色越來越難看,“嫉妒”兩個字就像是一根銀針,從張羽的嘴裡插進了她的心裡,然後隨著血管到處流動,扎的她渾身刺痛。
“既然你怎麽喜歡她!那我就送你下去找她吧!”
寧兒冰冷的俏臉上已經掛滿了寒霜,朝著身後托著大刀的劊子手做了個手勢,
身後的劊子手授意打開了監牢的門,然後用斧子劈開張羽身下連在地上的鎖鏈,左右一邊一人把胳膊一架,拖著張羽向外面走去,
“是你害死了她!你永遠都比不過她!毒婦!!”
一身傷痕的張羽,被拖了一地的血汙,仍然是對著寧兒罵不絕口,
寧兒氣的渾身顫抖,周身肆意而出的殺意,駭的那俯在地上的教眾連頭也不敢抬,
“殺了他!殺了他!!”
幽暗狹長的監牢中,回蕩著寧兒近乎淒厲的叫喊。
兩個劊子手,遵照寧兒的意思,把張羽地下主寨中拖了出來,拉倒一處空地,
“我說,咱們再往外面走走吧,免得法神看到血跡,又要說我們不吉利。”
另外一個劊子手朝他一點頭,兩個人拖著張羽,又往遠處的夜色中走了走,
“就這兒吧!”
說著,他們倆將張羽的雙手捆綁在身後,然後按跪在地上,
“啐!啐!”
劊子手朝著雙手各吐了一口唾沫,然後緊緊的握住了手裡的大砍刀,摸準了張羽的後頸,
“兄弟,可不要怪我,下輩子重新投個好胎吧!”
張羽眼中失神的望了望深邃的夜空,仿佛看到印著月光的雲影都是柳思意的模樣,
“思意,我來陪你了。”
他喃喃自語,然後把眼睛一閉,就等待這劊子手揮砍而下的砍刀。
可是
半晌之後
發現劊子手仍然沒有動手的意思,
“快動手吧,給我個痛快!”
張羽的催促並沒有的到回應,
他猛地回過頭一看,原本押他出來的那兩個劊子手,早就倒在地上沒了氣息,取而代之的是是三個蒙面的人,一個看起來身材妙曼,應該是個女的,另外兩個一個瘦瘦高高、一個矮小卻十分健壯,
“你們是?”
紫韻把臉上的面罩一脫,對著張羽輕輕挑了挑眼眉,
“怎麽?張堂主不認得我了?”
第二日
一線天
“不讓!”
安逸朝著孟崎一擺手,憤然道:“曾子仁不想過谷,願意待在北谷口就讓他在哪兒呆個夠!我告訴你,斷崖上除了我們的人,誰來都不讓!就這樣答覆他,去吧!”
“是!”
從斷崖上下來朝安逸匯報的孟崎領命而去。
他是今天早晨接到曾子仁的令函,說來也是奇聞,雖說曾子仁已經從都指揮使降為的指揮同知,但卻還是行使著從三品的大權,直接越過裴振風和安逸,給一個副把總下起命令來了,
孟崎哪敢輕易答應,吩咐手底下的先鋒營把這斷崖佔住,暫不準放龍安府的綠營上山換防,然後自己騎著馬,趕到山下的大營裡去找安逸。
“我記得上次去狐嶺,那個叫徐什麽的府丞不就是說的三日之後遼人才會來一線天,怎麽這曾子仁提前兩天就過來了?”
裴振風對於曾子仁的這次移防感到很不解,
安逸不屑道:“還不是怕我把他關在一線天峽谷的外面,先把部隊調過來,逼著我跟他一起在一線天設伏,然後全殲遼軍。到時候送往西北的戰報上,就會寫他曾子仁如何如何神勇,重創小王子耶律休可大軍,皇上一高興,還不得賞他個仨瓜倆棗兒的。”
“大人,如果在一線天只是配合曾子仁的話,那是不是考慮把先鋒營和部分的近衛營調回成都協防嗎?”
裴振風之前問過安逸要不要回成都掉人來一線天,現在又問他要不要把人調回成都,他就是覺得手頭的兵力不足,所以一線天和成都,兩個地方集中優勢兵力在一處,阻擊遼人。
但是安逸不是這樣想的,在他的腦海裡,一線天和成都是一樣的兩個防線,不分重點和非重點,都是要抱著必須守住的態度,
只有這樣,才能保證最後的底線—成都不失!
“不,我們現在一線天有大約五千多人在這兒,告訴將士們,我們的目的不是配合曾子仁的防守,而是和他們一起,抱著把耶律休可擋在一線天的念頭,這樣才有可能讓他們突破一線天的時候能夠遭受重創,不然的話,僅僅依靠一線天或者成都其中之一,一旦有失,後果將不可挽回。”
安逸的意思很簡單,一線天抵抗的越頑強,成都的風險就越小,既然堵住一線天的最初設想已經無法實現,那不如跟曾子仁一樣,抱著殲敵於一役的目的,把耶律休可擋在這兒,
這樣就算是真的被遼人突破了,那也是在一線天付出了最頑強抵抗的前提下,與此同時,成都方面的風險,就會相應的降到最低。
安逸看著面前的裴振風和林牧之,
“所以,二位明白怎麽跟手底下的人說了?”
“明白!”
裴振風和林牧之重重的點了點頭。
“大人!”
剛才領命而去的孟崎,又跑回來了中軍營帳裡來,
安逸看著氣喘籲籲的孟崎,還以為是曾子仁又出了什麽新點子,忙問他道:“怎麽了?是曾子仁又找你了嗎?”
孟崎用手指著帳外,
“是遼軍來了!”
安逸和裴振風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中讀出了驚訝,
“走!去斷崖上!”
孟崎帶著安逸和裴振風爬到斷崖頂上時,就已經可以聽到北面谷口的馬嘶人喊了,
他們找了一塊巨石,藏身在後面,朝著谷下望去,就看到谷口前停著約有三五百遼人騎兵,打這一面虎頭大旗,向著一線天的方向奔來。
原本在谷口人來馬往的曾子仁,想必是有哨騎探到了這一隊人馬,所以也是沒有了蹤跡,埋伏起來了,一時間剛才還人頭攢動的谷口,卻突然的安靜下來,只剩下樹杈上的鳥兒,在嘰嘰喳喳的發出著令人煩躁的聲音。
“這人也太少了吧?”
安逸看著谷下面的人,疑惑的問道,
“應該是前鋒部隊吧,大人且看那面旗,應該是代表著遼人皇族的虎頭騎,那說明耶律休可在隊伍裡!”
安逸聽著裴振風的話,眯著眼,凝神的朝山下望著,好像除了一面皇旗,並沒有發現身著鮮亮鎧甲、將領模樣的人。
這隊疾馳而來的騎兵在快跑到谷口的時候,
忽然勒住了疾馳的馬蹄!
就這樣二三百號人,靜靜的佇立在谷口外,看著一線天裡的情況。
“發現我們了?”
曾子仁躲在山凹處,往外探著腦袋,也在盯著外面的遼人騎兵,
“大人,這應該是遼人來探路的哨騎!”
身旁的一名龍安府把總接聲道,
曾子仁看著那隊駐足不前的騎兵,忽然催動了胯下的駿馬,緩緩的,以一種極慢的速度,開始往一線天裡探查著,
這下讓他肯定了身旁那個把總的說法,轉頭吩咐道:“去,告訴所有人,這是遼人的探馬,不要著急動手,大魚還在後面。”
“是!”
“對了還有!給南面的人也說一聲,別壞了老子的好事兒!”
“明白!”
就在這說話間,峽谷前的二三百名騎兵,排成了個一字長蛇陣,慢悠悠的走進了一線天裡,
這個曾經吞噬了數千夏軍和曾老指揮使性命的巨獸,仿佛再次向遼人張開了他的血盆大口!
遼軍的騎兵一邊走著,一邊不停的朝峽谷陡峭的岩壁兩側四處張望著,
只是除了乾枯的枝丫,和偶爾飛過頭頂的烏鴉之外,並沒有一絲絲的夏軍的影子。
“這些人是什麽意思?騙我們還是騙自己?就算我們把所有的兵都藏起來了,給他們一個一線天沒人的假象,我不信耶律休可能願意放心進來?”
安逸對於遼軍哨騎的行為,感到很是不解,
一線天這種地方, 擺明了就是用來設伏的,當初老指揮使也是以為趕在了五谷教的前面,所以才下令過的一線天,
現在夏軍明明走在了遼人的前面,就算是曾子仁也知道在一線天要設防,這耶律休可還派人過來探查谷口,有意義嗎?夏軍現在就是和他耶律休可沾著親戚,也不可能放他大搖大擺的過谷。
莫非........
耶律休可是別有用心?
“大人!快看!”
身旁的孟崎忽然瞪圓了眼睛,指著遠方,
安逸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就看到遠處人影攢動、萬馬奔騰,隆隆的馬蹄裹挾著黃沙,猶如天邊席卷而來的風暴,朝著一線天的方向刮了過來!
“備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