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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天國》第77章 包圍圈(二)
第七十七章·包圍圈(2)

狐嶺北坡以東三十裡

團練營臨時駐地

安逸的這個營地按理來說是距離龍安府更近一些的,但是奈何這裡打的七零八落,沒有郎中願意為了幾個診費,冒著生命危險前來。

還是金銘尹連夜飛馬趕回成都,把那個上次醫治過高影疏的鄭大夫給請了來。

這一來呢,鄭大夫跟金德舉老爺子有些私交,二來就是這幾年給金府看病,金家大大小小的元寶銀票可沒少往他口袋裡塞,所以隻好請他來解決這燃眉之急。

鄭大夫的醫術那是沒的說,三下兩下就把安逸胳膊裡這一小截箭杆兒給取了出來,在他左臂上纏了幾圈繃帶,叮囑著留下了每日需要更換的草藥後,方才離去。

“這要是讓影疏姐看到,還不知道心疼成什麽樣呢。”

金銘尹掀開營帳的門簾,看著安逸那被繃帶裹著,足足粗了幾圈的左臂,打趣道。

安逸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繼續問著坐在桌前的薑尚,“薑兄,這次中軍營損失情況如何?”

“戰損較大,帶了整一千人馬前來,這一戰下來,就去了三百六十二人,接近三分之一的傷亡率。不過是在情理之中,我們這次主要都是新征召的士卒,說白了就是剛剛放下鋤頭的年輕農民,只有他們真正的經歷了戰爭洗禮而留下來的人,才能成為可用之人。”

薑尚很淡然的匯報著,因為在他的認知裡,新軍未經訓練就拉上戰場,第一戰損傷慘重是在所難免,但也是一件好事,因為經過這場戰爭過濾下來的人,才能成為老兵、精兵、甚至百戰之兵,沒有這樣殘酷的淘汰,團練營哪怕有一萬人,也都是烏合之眾而已。

“火器營呢?”

安逸轉頭又問道剛剛進到營帳裡來,坐在他左手邊的金銘尹。

金銘尹就沒有那麽淡定了,他歎了一口氣,帶著些頹氣的答道:“火器營這次一下子死了二十八人,傷七個,全部都是之前精心調.教出來的銃手,一場仗下來,全部交待在這兒了。”

聽著兩人的話,安逸粗粗盤算了一下,這一仗下來,團練營就減員將近四百人。雖說聽在他的耳朵裡都是一些虛無的數字,但是細細想來,四百多條昨天還活蹦亂跳的大小夥子,今天就全都躺在白布下面了,有的運氣差的,連個囫圇屍首都找不到。

一向處事是心態平和的安逸,這樣想著都不免有些心驚肉跳,他用手搓了搓眉毛對二人道:“勞煩二位把具體的傷亡人員名單,寫信寄回給江如月,具體對於陣亡人員的家屬如何安撫,讓他來拿主意吧。”

撫恤陣亡將士家屬這種事可是個細活兒,不同的地區、不同的職位、不同的情況都要區別對待,這種搞不好就要引起百姓惡評的事,安逸還是交給江如月最放心。

“不怕薑兄笑話,我和銘尹都是第一次上戰場,但是我依然感覺這場仗根本就不像是在和一群流民、寇匪組成的烏合之眾在打,而是和一直訓練有素的軍隊在打,我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不是對的,薑兄你的戰場比較豐富,你說呢?”

安逸皺著眉頭說出了心中的疑惑,他感覺這次的五谷教和上一次在松嶺村靜雲道長手下的五谷教,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他拿不準是不是因為人數差距帶來的錯覺。

誰知道薑尚也是重重的點點頭,沉聲道:“不瞞大人說,毫不客氣地說,這支五谷教的戰鬥力絲毫都不會輸於大夏朝境內的任何一支相同數量的普通綠營,甚至是比小部分的邊軍也是惶不多讓。換句話說,沒有一個具有戰爭經驗的將領兩三年的反覆捶打,絕不會有這種戰鬥力。”

安逸聽明白了薑尚話中的意思,也就是說五谷教其實根本就不是這兩年才漸漸擴大起來的,而是一直就隱藏著一直數萬人的常備軍隊,並且擁有供給這種規模軍隊的後勤能力。

所以,這個五谷教,根本就是一個披著宗教外衣、割據地方的私人武裝。

安逸因為小的時候受到祖父的耳濡目染,知道以大夏朝的這種政體下,把這支數萬人的隊伍“藏匿”起來有多難。

這數萬人的來路就是個問題,都是情壯年的小夥子,明明昨天還在家,今天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從縣衙的黃冊庫裡離奇失蹤了?訓練這數萬人的場地、糧草、兵器,哪樣都是個不小的手筆,怎麽能瞞得住各級官吏的耳目?

除非,這五谷教,根本就是在哪一個位高權重的人庇護下成長起來的,或者說根本就是哪一位高官的“私人軍隊”。

安逸這樣想著,四川境內數的上號的幾位“大人”,自然而然的就湧進他的腦海裡,

雖然僅憑蛛絲馬跡的猜想,就懷疑朝廷三品封疆大吏確實顯得有些荒誕,但是誰又能保證他們的我所做所為就一定是在那“情理之中”呢?

“團練使大人!緊急軍情!”

忽然間門外傳來的哨騎聲音,打斷了安逸的思緒。

金銘尹站起身來,撩開營帳的門簾,引那哨騎入內。

那哨騎一身掛滿了用來裝盛信息的是竹筒,快步走進引來,拱手單膝跪在安逸面前,

“大人,根據最新探報,昨晚狐嶺上的五谷教襲擊了駐扎在西坡的成都守備中軍營,營中指揮劉副把總中箭身死,營地幾乎洗劫一空,營中人馬幾乎全軍覆沒。”

“全沒了?”

薑尚聽著這哨騎的稟報,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難以置信的眼睛,不禁問他道。

“根據晚些時候到附近查探的弟兄回報,營中隻余下百余人,往狐嶺要塞的方向逃去了。”

哨騎的話,再次向薑尚證明了一下他的沒有聽錯。

安逸皺了皺眉頭,看向薑尚,“這中軍營也太不堪一擊了?就這麽一下子就沒了?”

安逸原來心中的算盤是想讓五谷教的兵禍波及到除了他之外的中軍、近衛二營,迫使這兩個營的人馬不得不加入到戰鬥中來,合力剿匪。

雖然五谷教眾的強大戰鬥力有些出乎安逸的意料,但是按照他的想法,裝備精良的綠營即使是在曾子仁的唆使下消極抵抗,也不是那麽好相與的,哪知道他這一招禍水東引,直接就把足足一千五百余人的中軍營給淹了個營毀人亡。

他朝著跪在營中的哨騎擺了擺手,哨騎會意,領命而出。

“不對勁兒啊!”

薑尚也和安逸一樣,眉頭皺的攛在了一起,

“大人,我覺得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安逸盯著他,沒有作聲,用眼神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我們跟五谷教交過手,就像我剛才說的,他們確實比大夏境內的普通綠營戰鬥力要強,但是這並不代表憑他們就能隨意的殲滅任何一個綠營,何況川蜀軍隊的戰鬥力,在整個大夏朝來說,都不可謂不高。

而且,既然是夜襲,五谷教至多帶一兩千騎兵過去,中軍營只需要憑借堅實的營盤,我不曉得有什麽理由抵擋不了五谷教眾的攻勢。

再者說,就算是當真營中腐朽不堪、毫無能戰之士,跑總跑的了吧?五谷教就算是天神下凡,也不能在夜幕下四散而開,追殺上所有人的。”

說著說著,薑尚的目光忽然就看向正聚精會神聽他分析的安逸和金銘尹,然後一字一頓的接道:

“除非,他們根本就沒有設防!”

這句話一出來,安逸腦門兒上的抬頭紋都要在這年紀輕輕的時候擠出來了,他問道薑尚:“沒有設防?難道這不是駐扎營盤的頭等大事嗎?薑兄為什麽說他們沒有設防呢?

難道你的意思是說...他們收到了某種消息或者說是指令,告訴他們不要設防?”

薑尚不置可否的點點頭,補充道:“或者說,那個劉副把總得到了某些許可,只需要在西坡做做樣子,很快就可以撤離,以至於讓他誤認為沒有戰事發生,所以根本就不曾設防。”

他的話讓安逸一時間有些陷入思緒,他必須要清晰地理一理這有些混亂的信息。

目前能給中軍營直接下令的無非三個人,都指揮使、守備將官、手裡拿著虎符的曾子仁。首先可以排除的就是守備將官了,畢竟如果新人走馬上任,不會不廣而告之,既然沒有收到消息,那說明那個位置還是空的,那麽能給中軍營下令的,就剩下了曾子仁和他爹曾漢儒。

狐嶺和領下要塞唇亡齒寒的關系,相信所有人都能看的出來,白白葬送一個中軍營,讓出狐嶺,對於狐嶺要塞裡的近衛營來說,恐怕並不是什麽好消息,這種粗劣的布防,絕不是出自老指揮使之手,那現在就可以斷定,是曾子仁向中軍營明確,布防西坡只是走個過場而已。

但是曾子仁是出於什麽目的呢?無論誰處在這個位置,恐怕都不應該不知道狐嶺是關鍵所在,即使曾子仁糊塗,那兩營的把總,都甘願給他們陪葬嗎?

安逸把心中所想問道薑尚,

薑尚沉思了一會,轉過身來看向鋪在幾案上的地圖,摩挲著下巴,也不答話,顯得有些躊躇。

“他們不會是衝我來的吧?”

安逸這不經意間的一句話,好像鑰匙一樣一下子打開了薑尚腦海裡徘徊不去的迷霧。

就看到他用手在地圖上不停的比劃著,然後忽然屈拳彎指,重重的敲擊在地圖上狐嶺的位置,朝著安逸一臉嚴肅的邊在地圖上比劃著,邊解釋道:“大人,按照您的這種說法,如果我是指揮者,有一種情況下,我是可以不用在乎狐嶺的。”

“什麽情況?”

安逸忙抬首問道,

“拿團練營做誘餌!”

看著安逸一臉不解的表情,薑尚緊接著說道:“把團練營設置在北坡,就是算準了我們根本就抵擋不住五谷教,這樣得情況下,我們肯定會向嶺上走,向西坡中軍營靠攏。

而城中的近衛營和中軍營到時候卻可以直接將我們和五谷教一起合圍是在山上,在五谷教和我們拚殺的成為強弩之末、再也無力向嶺下突圍後,再逐漸的所轄包圍圈,全殲五谷教眾。

只是真到了那一步,恐怕我們也早就灰飛煙滅了。”

安逸聽完了這話,感覺後背都已經被冷汗打濕了,起伏的胸腔猛的抽了口冷氣,“一箭雙雕!真是條毒計,即拿了五谷教的戰功,又借著五谷教的手拿了我的人頭。”

薑尚則有些慶幸的道:“可是他們失算了,大人這放開個口子,讓五谷教上山,反而還是救了我們。恐怕中軍營根本就沒有料到,我們會向兩側退讓,他們的如意算盤被我們這閘門一開,就毫無防備的被大水衝了個煙消雲散。”

安逸冷笑著搖搖頭,“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就憑他曾子仁,不可能想出這樣的一石二鳥之計。要麽就是他背後有高人指點,要麽......就是想要我安逸腦袋的,另有其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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