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物品欄、物品欄打開。
年輕人在心底默念半晌,眼前虛幻的遊戲界面卻沒有絲毫變化。
好吧,他承認自己是有點傻,這界面明顯不可能由意念控制,拖拽屬性窗口和點擊都是依靠虛擬按鍵完成,要用手點的。
說打開物品欄可能並不恰當,投映在他視網膜的菜單裡,代表物品欄的窗口早就可以被隨意開關,他還能借此查看物品的詳細信息,把手指按上去就行,比如:
【名稱:雙管獵槍】
【品質:老舊】
【攻擊力:普通】
【特效:無】
【備注:12號口徑的改製霰彈槍,模板型號老舊,槍管與原型號相比更為沉重,但穩定性有所上升。一次擊發兩枚彈藥,每次射擊後必須手動退膛換彈,無法連射。】
很好很強大,可問題在於,他要怎麽把東西從物品欄裡拿出來?
如果不能拿到手上,再強大的武器也隻是一串虛幻的數據。
腦中靈光一閃,林恩突然想起來“火花”的界面首次出現在眼前時,可是有新手教程的。
“教程、教程……”他念叨著,在繁雜的設置菜單裡一頁頁翻找。
不得不說這破面板的人性化設置選項是真的多,不僅能設置眼球追蹤,居然連色盲模式都有。
“哈!還真有。”年輕人果然在某項菜單的角落找到一個名為“教程與答疑”的選項,點開來看,竟是一本由虛幻光線構成的書。
雖然看似輕薄隻有兩張紙,但這東西可不是實物,他粗略翻了翻頁數,一共三百多頁。
夠狠。
不過為了自己能在這個異世界有安身立命的資本,林恩隻得耐下性子慢慢研究這本教程裡的內容,他必須得對自己身上的“火花”有足夠了解才行。
“以太,一種將所有時空彼此連接的物質。恆盲,對連接時空的空隙一種近乎詩意的稱呼,亦稱‘以太界’,是一個混亂的,挑戰邏輯的,充滿了以太的準存在。”他照本宣科。
“旅法師的時空旅行是以‘恆盲’作為通途完成的,它亦被旅法師作為儲存物品的空間。恆盲內充斥著洶湧的熵風暴與無盡的混沌法力,隻有點燃‘火花’的旅法師能在此存在極其有限的時間,而不具備‘火花’的生靈會被原始熵力瞬間撕碎。”
“把思想導向以太界,並對自己存放於此間的物品有清澈、明晰的認知,便可用以太作為介質將其從恆盲中拉伸出來。”
林恩默念完教程,疑問非但沒有減少,反而增加了。
好罷,現在誰能教他怎樣進入這所謂的“以太界”、“恆盲”?
“火花的本質屬性是一種形而上學的性質,它與恆盲違背任何一個位面的自然法則,再賢明的旅法師也無法將之分析、理解。”
年輕人發現書頁的末尾還有一句總結。
“不要以邏輯認知火花,而用信念,遵從綻放的靈感。”
標準得不能更標準的唯心主義。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
但再唯心也得試啊。
林恩關掉所有的面板,把雙手墊於腦後靠在牆邊,索性閉上眼,苦苦思索起所謂的信念與靈感究竟是什麽。
這一過程無疑漫長而令人倍感煎熬,就像飽受痔疾折磨的可憐蟲恰巧還拉肚子那樣糾結。而林恩覺得自己此刻的痛苦還在此之上,仿佛就在他終於忍痛狠下決心後,卻發現自己沒帶紙。
盡管這個很不恰當的比喻非常難以直視,
也足以說明一部分問題。 不知過了多久,反正年輕人迷迷糊糊的都快睡著。
就在他打算暫且休息,就這麽放任自己淺睡過去的時候,一個疑問突然在他的腦海中浮現。
恆盲,該是個怎麽樣的世界?
緊接著,毫無征兆地,一個怪異的念頭跳躍而出,像火花一樣稍縱即逝。
“是空白的,白紙般空無一物。”他下意識把這句話喃喃念了出來。
下一刻,宛如墜入深海的感覺便將年輕人整個吞沒,失離、壓抑。
空氣仿佛全部變成了液體,皮膚反饋給他的全是黏稠與沉重,他感到自己往後跌落,墜入無盡的冰冷海淵。
空白。
沒有止境的空白。
這裡的空間無垠,時間也失去了意義。
林恩猛地張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整片孤寂而又空虛的空白。
“這裡就是以太界、恆盲?”他舉目四望,發現自己正漂浮在這個白紙般空白的空間之中,頭頂、腳下,皆不見邊際,空無一物得連荒涼這個詞都稱不上,隻有無窮無盡的白色。
寂寥、冷清,過分的空白與虛無甚至讓他覺得逐漸模糊了本身的存在。
方向這個詞在這裡毫無意義,因為他沒有任何參照物,林恩不知道現在究竟身出何方,隻覺得自己實在微渺得過分。
“好吧,至少成功進來了。”
年輕人嘀咕一句,嘗試在這片虛空中行走,呃,應該說是游泳。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以實體存在於這片空間,更不確定這裡有沒有空氣。
他隻覺得有種“空無一物”的物質似乎填滿了這裡,將自己整個包裹,抵在皮膚上很有壓力,像是不存在形態的濃稠凝膠。
林恩很快發現這種物質有足夠的張力可以讓自己保持在某一平面上,如果他想下浮和上升也可以靠“張力”輕松做到。
但壞消息是,周身愈發嚴重的壓迫感也在時刻提醒他,自己能在這個空間裡停留的時間是有限的。
有限就有限吧,他可一點不想在這個鬼地方多待。
“接下來是……對自己存放於此間的物品有清澈、明晰的認知。”
林恩集中精神,在腦海中描繪他那把獵槍的形象,想象那老舊金屬握在手中的冰涼,想象彈殼退出槍膛的機械聲。
他對自己心愛的獵槍簡直再熟悉不過,很快就感到周身那黏稠壓抑的物質引導自己的視野飛速拉進,因為沒有參照物,場景也是一成不變的空白,他無法確定自己究竟在那一瞬之間跨越了多遠的距離。
當林恩停止在一片空白中穿行時, 便看到了所有物品欄記述裡的物品,獵槍、彈藥、長刀、手雷,還有一張紙條。
它們靜止的懸浮在牛奶般空白的空間中,任君采擷。
一名獵人重新握起心愛獵槍的喜悅是難以言喻的,年輕人忍不住吹了個口哨。
可就在他志得意滿之際,刹那間,一股如墜冰窟、凍寒徹骨的恐懼猛然籠罩了他。
那源於一個呼吸聲,某種巨型生物深呼吸的聲音。
那源於一道目光,深邃、冷漠、幽靜、複雜,像是目睹深淵一樣空洞無助。
這片空間裡存在另一個未知的恐怖存在,它在海淵般的虛空中湧動。
他渾身寒顫乍起,僅僅被這道目光注視著,身體便有種被拉扯撕裂的錯覺。
林恩不敢探究這道目光究竟屬於何物,他從未體會過如此窒息般的恐懼,隻用僅存的理智在心底瘋狂提醒自己必須盡快脫離“恆盲”。
萬幸,現實特有的厚重感很快重新浮現。
他冷汗淋漓地睜開眼,急促的喘息,下意識摸了摸堅實的地面,確認自己處在那個肮髒的監牢裡才長松了口氣。
“那東西,到底是什麽。”年輕人仍心有余悸,後背黏黏的,已經被冷汗浸濕。
恆盲內並不安全,很可能是個極度危險的地方,不能久留。
有過那種從未體驗過的恐怖經歷之後,這句話牢牢刻在他的心裡。
深吸了口氣,擦掉冷汗後,林恩匆匆收斂心神,伸出右手,低頭看向自己最後從物品欄,也就是恆盲中取出的物品。
一張紙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