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將目光齊刷刷投向了大堂外的人群中,原本鬧哄哄的人群,因為這道聲音漸漸安靜下來,自覺分作兩邊。
在人群中間,一個身著素衫的女子,被凸顯出來,原本就有些高挑的身材此刻孤立在中間,更加顯眼了,莫名有些聖潔的意味。
那個女子與葉昭一樣,遮著面,不過她用的是白紗而已。葉昭一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巾,就把人認出來了,旋即苦笑了一聲,想不到最後還是要佳人救場。就算自己變成了女子,這女人緣倒是也不差。
郅都眼前一亮,顯然也是猜到了這個女子的身份,不過還是例行公事一般問了一句:“來者何人?”
“回大人,民女,紅豆館顧巧巧。”
此言一出,在場的所有人皆是一驚,見過的此刻在拿自己記憶中的那個風姿綽約的佳人與眼前人比對,沒見過的則紛紛驚豔,原來那個傳聞中長安城最漂亮的女子竟然就在自己身邊!
其實查不查證並沒有什麽意義,畢竟沒有人會傻到冒充長安第一美人,被人揭穿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是流程還是要走的,隨後經過查證,確實是顧巧巧無疑。所有人都有些不淡定了,尤其是那個梁國的公子。
那個公孫詭或許還不清楚,這個顧巧巧的到來意味著什麽,但是劉毅身為皇室中人,自然知道紅豆館的一點背景。這個顧巧巧作為紅豆館今年最大的一塊招牌,在一定程度上,她的態度就代表了紅豆館的態度。
如今她站到了葉昭那邊讓劉毅多少有些心虛。
“大人,那晚是我邀請葉昭姑娘去我房中閑話的。因為我不便出館,所以只能請葉昭姑娘入館一敘,紅豆館也不是什麽虎狼之地,這似乎沒什麽不妥吧?”巧巧一露面就丟了這麽重要的一個消息,讓郅都不得不好好考慮一下了。
而坐在椅子上的那位公子哥兒,從看到巧巧的時候就已經面色鐵青了。公孫詭不覺落了氣勢,他又開始追問剛出現的顧巧巧:“聽聞是夜,這個女子穿著極為豔麗,還有金線銀絲裝飾著衣服。請問巧巧姑娘,既然只是約她談話,為何她要穿著如此華麗的衣裝?”
巧巧一時語滯,顯然沒想到這個家夥居然連這個也查到了,還緊緊咬著不放。就在柳眉輕鎖之際,只聽得一聲放肆的冷笑從身旁傳來:“呵呵,都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女子更喜歡華美的衣裳,這是人之常情。何時女子愛美竟成了你們這種衣冠禽獸做出無恥失德之事的借口了?這麽說來,小女子可真是要佩服公孫先生的高風亮節啊,想必家中妻女盡皆其貌不揚,衣著寒磣吧。”
葉昭這一番話擲地有聲,更有切切的嘲笑聲在人群中傳開,引得所有圍觀的女子一陣叫好。顯然葉昭這番“發自肺腑”的自辯,一語道出了這些女子壓抑已久的心聲。
聽到葉昭不僅強勢地將他的攻勢阻攔了下來,言語中還諷刺了自己的妻兒,饒是以公孫詭替人辯駁多年練就的養氣功夫,現在面色也是一陣青紅變幻。
等到民情稍稍平複了些,葉昭對著郅都及眾位陪審官行了個禮,拱手道:“諸位大人,這原本就是樁青樓裡的醉酒鬧事案件,只因小女子的一時錯手,導致這位公子身負重傷,小女子確實難辭其咎。但事實證明若是當時小女子不及時反抗,這位公子恐怕不止會要了我的清白。想必諸位熟讀《春秋》應當知曉:‘志善而違於法者,免;志惡而合於法者,誅。’葉昭懇請各位,看在我是出於防衛的份上從輕發落!”
葉昭這番話說完,
原本就已經瀕臨失敗邊緣的公孫詭徹底失去了一爭之心。大概是礙於劉毅的身份,葉昭最後隻解讀了“志善而違於法者,免”,而剩下半句若是說出來,只怕自己這邊會更加難堪。 強打著精神沒有醉倒的劉毅早在看到顧巧巧的那一瞬便打心底裡敗了,但是他並沒有將這其中的厲害關系告知公孫詭。
原本還指望著身邊這個家夥無知無畏,可以為自己再掙點面子回來,即便得罪了紅豆館也可以與自己撇清關系。想不到居然還是輸得一敗塗地。
既然輸了,就沒必要再留這兒丟人現眼了。可是就在劉毅想要就此離開的時候,守在門口的一班侍衛卻將身子一橫。京畿府的府門雖大,劉毅卻如何都是出不得了。
他不明白這是出了什麽狀況,轉頭怒視著站在堂上的郅都,喝問道:“內史大人,你這是何意?”
葉昭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轉折弄得一頭霧水,她看看身旁的顧巧巧,發現她也是一臉茫然。看來這事情與顧巧巧似乎沒什麽關系。
這就讓葉昭更加不解了,那個劉毅再不堪,假假的也是個公子,剛才那番辯駁,自己也特意留了余地,沒把他怎麽著,郅都是哪來的膽子把人家堵在京畿府裡的?他難道就不怕到時候那個什麽梁王大駕光臨把他的內史府給掀了?
既然看樣子似乎這變故與自己沒什麽關系。葉昭秉承著“莫管他人瓦上霜”的友好心態,想要帶著巧巧和麟三先回去了。沒想到她招呼了一下麟三沒有得到回應,那瞬間她明白了,伸手在自己的太陽穴上使勁地揉了幾圈。
“你還真是個榆木腦袋!這種事情你不會和我說啊,讓我知道又不會怎麽樣。我就說你這從不看書的家夥上哪兒找的幫手給我出主意,原來都是周老頭在後面指揮!那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們這是要乾做什麽嗎?”
“少主,你誤會了。”
葉昭真是有些生氣了:“誤會?你都這樣了我還有什麽好誤會的?”
麟三有些委屈地看了葉昭身邊的顧巧巧一眼,說道:“其實之前給少主你出主意的是巧巧姑娘……”葉昭一臉詫異地回過頭,看到巧巧微微頷首,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啊?巧巧姑娘,原來是你,你懂得還真多,哈哈。”葉昭禮貌而又不失尷尬地乾笑了兩聲,“我就知道這家夥沒這麽好的主意,多虧了你了!葉昭在此先謝過了。”
若即若離的一聲“巧巧姑娘”,毫不虛意矯情的一句道謝,落到顧巧巧的耳朵裡,竟有些別樣的意味。輕飄飄的話語就像幾塊巨石壘在了她胸口,讓她倍感壓抑而又無法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