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
令狐衝趴在船舷,向外吐了幾口黃水,身子委頓攤坐在舷邊,一陣陣惡心不斷傳來,頭腦感覺眩暈,渾身冷汗直冒,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呦,我們天才的六冠王,還是站不直身呀?”旁邊傳來一個笑嘻嘻的聲音,令狐衝無力抬頭看去,一個十六七歲的清秀少年,手裡抓住一個水壺,一個小盒子,目露關切看著他。
令狐衝爬了起來,接過水壺,漱了漱口,把水吐到船外,少年打開小盒子,拿出一顆山楂乾,遞給令狐衝,令狐衝接過丟進口中,倒牙的酸味頓時充斥整個口中,不自禁搖了搖頭,惡心感頓時消散許多。
令狐衝找了塊乾淨的甲板坐下,抬頭看著少年,羨慕道:“玉堂,你身體還沒有我強壯,才吐了一天就沒事了,我這已經第三天了,怎麽還是沒有適應?”
邢玉堂得意地笑道:“齙牙叔說我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
令狐衝仰天長歎,“老天真不公平呀!為什麽讓我受這麽長時間罪?”
邢玉堂鄙視道:“你把你的六連冠給我,我願意吐一個月。”
令狐衝嘿嘿一笑,自己從童生班開始,每年大比都是第一,進入致知班第一年,亦擊敗了比自己早一年的師兄們,最終以華山歷史上第一個六連冠結業,掌門誇自己六冠王,還請自己吃了一餐飯,把師兄弟們羨慕的眼珠子都紅了。
邢玉堂又道:“我看你今天比昨天好多了,看來差不多適應了。”
令狐衝苦笑道:“那最好了,這日子真不是人過得,還是在山上過得舒暢啊!”
邢玉堂翻翻白眼道:“當時是誰在知道自己調派到舟山後,狂笑大喊,大海,老子來了!”
令狐衝不好意思笑道:“當時年輕,不懂事,嗯!是不懂事!”
邢玉堂好笑道:“那是兩個月前好不好?”
令狐衝說了一會兒話,感覺好了許多,忙又問道:“你們這兩天學了些什麽?”
邢玉堂道:“學習怎麽擺放、固定船上的物品,怎麽給繩子打結,怎麽看方向,後面說是要學下錨,起錨,升帆,掌舵,行船,調節船帆,測航速,辨識水流等等,有許多的東西要熟悉,又要開始背書了。”
令狐衝道:“背書有什麽好怕的。”
邢玉堂白了他一眼,道:“衝哥,你是想把天聊死嗎?”
令狐衝想人陪著,忙道:“玉堂,你還是陪我說說話,說著話,我感覺沒這麽難受。”
邢玉堂伸手試著風速,道:“我們只要在舟山呆到年底,就可以去琉球了,真的好想快點過去呀!聽齙牙叔道,有海盜注意到琉球居民點了,已經有兩股海盜襲擊我們的鎮子了。”
令狐衝忙問道:“海盜敢來襲擊琉球,有人員傷亡沒有?”
邢玉堂藐視道:“這些海盜上了岸,就是個渣,被殺了一百多人,其他都逃下海去了,聽說成師叔發怒了,痛罵了童師兄一頓,童師兄出海轉了一圈,沒抓到人,現在正火大。”
“是呀,大海太大了,這些海盜比老鼠還難抓。”令狐衝同情道。
“我們還是人手不足,好像山上已經答應了,可以再擴充兩個艦隊。”邢玉堂高興道,“我們正趕上了好機會,只要表現好了,說不定能弄隻突擊艦玩玩。”
令狐衝道:“你拉倒吧,多少師兄在等著這個機會,我們還是老老實實先做水手來得實在,碰上海盜,直接殺就是,做個艦長,
大部分時間都得呆在船上,拚殺都沒他們什麽事。” 邢玉堂道:“還是做艦長威風……”話還沒說完,就聽一聲嘹亮的哨聲傳來,邢玉堂忙跳起來,道:“衝哥,要回去了,你一個人呆會兒,我先去忙。”說完,一溜煙跑到後艙去了。
船上三四十人一陣忙活,十多丈長的戰艦劃過一個歪歪扭扭的弧線,掉頭向舟山行去,令狐衝即使對行船不是很了解,但這樣的轉彎水平還是能看出好歹來,暗歎,自己的那些菜鳥師兄弟們,回去又少不了挨罵,道祖慈悲,自己今天又躲過一劫了。
兩個時辰後,令狐衝所在的訓練艦,笨拙地停靠在舟山港,十六個少年,在碼頭一字排開,雙腿微分,背手挺胸肅立,令狐衝雖周身無力,也提起精神,站在了隊伍邊,仔細認真聆聽艦長林大海的叱罵。
當年在林耀華面前小心謹慎的齙牙林大海,此刻完全變了個模樣,黝黑的臉上充滿嚴肅,原本發黃的齙牙被刷的雪白了,嘴巴開合間露出嘴唇外也沒人敢笑話。
林大海每點出一名實習弟子,就詳細指出其今日操船時出現的錯誤,‘笨蛋、蠢驢’地不斷責罵,這些剛晉升的華山外門弟子,一個個被罵得體無完膚,還得大聲道‘謝艦長指教’,一個個罵完,林大海來到令狐衝面前,看到令狐衝今日臉色除稍顯蒼白,精神尚佳,關切問道:“令狐,今天感覺怎麽樣?”
令狐衝受寵若驚,忙挺胸答道:“報告艦長,我今天感覺很好,回程時已經不再嘔吐。”
林大海道:“那就好,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應該就沒什麽事了,可以開始熟悉戰艦上的物品及各部功能。”
令狐衝大聲道:“是,艦長,謝艦長指教!”
林大海志得意滿,重新回到隊伍中央前面,大聲道:“今日所學,晚上回去當認真筆記,檢查得失,明日一早,檢查筆記,解散!”
十六位少年及身後一列十六個成年水手,均大喝道:“謝艦長!”林大海點點頭,轉身走了。
隊伍瞬間就散了,一個少年高呼:“去喝酒,去喝酒,今晚我請客”,三四個少年大叫,“我去,我也去!”
邢玉堂來到令狐衝面前,道:“看你似乎是適應了,今晚可好好吃點東西了。”
請客少年看著令狐衝道:“衝哥,去喝酒不?”
令狐衝喉嚨咕嚕一下,痛苦道:“鄧峰,你們去吧,過兩天我請客。”
鄧峰笑道:“衝哥,說不定你這小酒一喝,就不暈船了。”令狐衝瞪了他一眼,擺手讓他走人。
眾人一哄而散,邢玉堂陪著令狐衝跟在後面,慢慢向居所走去。
港口後面,是一排排庫房,整齊劃一,青磚所築,看起來堅實穩固,天色已開始變暗,庫區門口開始湧出人群,令狐衝知道,一到戌時,庫門將關閉,閑雜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順著港口大道,越過數百間庫房,迎面是一大片樹林。
邢玉堂轉頭看著庫房區,道:“聽齙牙叔說,以前剛上舟山的時候,所有人都住在這一片,那時的房子破破爛爛的,一刮風下雨,所有人都要出來搶救物資。現在居住區全部移到裡面了,面積大了百倍不止!”
令狐衝越走身體感覺越好,笑道:“當然了,七年前舟山才一兩百人,現在萬人都不止,哪還能再住在這小疙瘩地方。”兩人一路說笑,越過百多丈的樹林,前面豁然開朗,一個精致的小城鎮映入眼簾。
數千個畝許大的小格子,構成寬約兩裡的城區,一直向東延伸出去。每個小格子就是一戶人家,前後是小院子,中間兩進房,足夠一家十幾口人居住。
一條大街從東到西,把城鎮分成兩半,街道南邊一條五丈寬的小河沿街向東流去,街邊楊柳依依。
十數條南北走向小街道,把街區分割成數十個小坊,街上數十家店鋪,招幌飄蕩,街上行人如鯽,洋溢著輕松歡快的神色,說說笑笑,招朋喚友,恍然盛世繁華。
令狐衝兩人雖已多次看到這景象,卻仍駐足久久凝望,邢玉堂看著城鎮中升起的嫋嫋炊煙,一股莫名的感動充滿心間,眼眶微紅,語帶崇敬道:“道祖慈悲,把掌門賜予我等凡人,方有如此世外桃源。”
令狐衝亦目現孺慕,道:“佛門的萬家生佛,說的就是掌門。”令狐衝來到舟山才知道,華山這幾年花費了巨大的人力物力,把數萬無地之民,遷到了舟山、琉球。
現在舟山上,定居了兩千戶陝西移民,行走在街上,與秦川大地無異,前後左右都是秦腔。另有上萬戶,被安置在琉球幾個定居點,聽說城鎮建設與舟山無異,對於這數萬人而言,掌門不諦賜予了他們新生。
令狐衝肚子一陣咕咕作響,邢玉堂好笑道:“走吧,回去好好喝口雞湯,把你這身子補一補。”令狐衝哈哈一笑,舉步向前走去。
定海大街上,唯一的三層酒樓得海樓,佔地頗廣,碩大的酒字旗幌在晚風中輕輕飄揚。
此時正是飯點,一樓大廳早已人聲鼎沸,二樓雅間亦全部滿員,店小二得掌櫃指示,在店門前擺上書寫著‘客滿’字樣的牌子。
剛到之客不由遺憾轉身,另找地方去,也有悠閑有空的客人,三三兩兩,坐在酒樓門前的待客區,看著街上熱鬧景象,輕聲說笑,等著酒樓裡面空出座位。
酒樓第三層,只有三間雅間,此處不對外接客,唯有怒蛟幫招待重要客人,才會啟用。此刻,成不憂正宴請曹易輝,李易根、童易文作陪。
成不憂舉杯向曹易輝敬酒,道:“易輝,這十年勞苦功高,為華山打下海外這一大片基業,回去必得掌門重用,祝賀你。”
曹易輝忙站起來,端著酒杯道:“師叔謬讚了,都是掌門英明,指出方向,我不過出了把力氣,不敢居此功。”
成不憂也站起身,和曹易輝碰了下酒杯,一口喝掉杯中之酒, 道:“坐著,不用這麽客氣,今晚不論輩分,要不今晚這酒喝得就不爽快了。”
在坐四人,李易根、童易文四十四五歲,曹易輝更是四十八歲了,成不憂輩分雖高,今年只有四十歲,說來都是同齡人,大家同事六年多,也都知根知底,都道好,這樣喝酒才暢快。
曹易輝笑著喝完酒,坐下道:“這世外桃源般的城鎮,還是在師叔的主持下修建而成,要說功勞,師叔當佔個大頭。”童易文點頭附和,兩人一南一北,在外征戰,舟山及琉球的一切城鎮建設,都是成不憂在主持,這些新鎮的一磚一瓦,都凝聚這成不憂的心血。三人一起舉杯,向成不憂敬酒。
成不憂既喜又愧,道:“我不過是坐享其成,按照掌門規劃而行罷了,慚愧慚愧。”
李易根笑著道:“掌門之英明自不用說,但成師叔能執行得這麽好,可也是出乎掌門意料,掌門還誇師叔,天生有將才呢!”
曹易輝、童易文好奇道:“掌門何時有此語?”成不憂亦一臉喜色,看著李易根。
李易根道:“我來時,掌門詳細說了海外情況,對三位都讚不絕口。說到成師叔,道出海六年,把這一塊基業打造的井井有條,發展之好,出乎掌門意料,誇師叔有大將風范,天生將才。”
曹易輝童易文齊齊舉杯,道:“祝賀師叔!”李易根也跟著舉杯敬成不憂。
成不憂臉上露出喜意,強忍著笑意道:“這都是兩位幫襯,打得好基礎,舟山才有今日,功勞都是大家的,一起喝,一起喝。”四人都笑著喝完杯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