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頭帶著鋤頭就要上山,卻給同鄉攔下來了,說且慢,你這樣像個什麽樣子,現在是大白天,山裡不時有人路過,萬一給人發現了就不好了,要我說呀,既然咱有兩個人,就犯不上這麽著急了,你回家去準備好家夥,咱們今晚趁天黑去幹票大的,保不齊你這輩子都能吃喝不愁了。
這人要是窮到了一定地步,什麽生財的法子都能想絕,張老頭一想自家人世代都在耕田犁地,祖孫三代人也沒吃上過幾頓飽飯,好不容易供出個“大學生”,才曉得縣裡安排工作是要送紅包的。
他家赤貧如洗,有著中國人傳承悠久的光榮傳統,那就是貧窮,上哪兒找東西給領導送過去,想了想,也就咬著牙答應下來了。
且說當天張老頭回了家,守著家門口坐立不安,生怕這個同鄉只是為了哄他,趁他下山時候一個人就返回後山去把事辦了。左等右等不來,心裡急得跟鑽了蟲眼一樣。
好在當晚凌晨,等張老頭婆娘都睡下去之後,才聽到家門外傳來狗叫,趙老頭心裡憂著事,一股腦就從床上躥起來,趕緊批了衣服去開門。
開門一瞧,他那同鄉帶著好些個設備,都守在家門口逗狗玩呢,兩人見面一合計,匆匆上了後山,夜裡只有一把手電筒照亮,張老頭走得又疾,不曉得一臉摔了好幾跤,好不容易走到同鄉說的地方一看,卻見滿山的黃泥巴老漿,山道都給衝垮了,根本找不到路走。
張老頭那個氣啊,就質問同鄉,說你怎麽騙我?同鄉卻樂了,說老張,我哪兒騙你了?張老頭指著前面被山洪衝垮的地方,說這都是些石頭旮旯,能掏出什麽寶貝?
同鄉又笑了,說你是不是傻,那寶貝還能擺在路邊給你撿?你拿著鏟子跟我走,先不要說話,老子今晚帶你乾票大的!
兩人說話間,便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進了山坳地。這會兒張老頭也把心橫了下來,一想反正大半夜都到地方了,不如跟下去看看,能摸到寶貝固然是好,摸不著,就罵死這龜兒子狗娘養的。
兩人在夜深的荒山道上,四處打著手電尋找,後山剛發生過一場山洪,地質不穩,待在山坳子下面有危險,張老頭見他那個同鄉一直撅著屁股,一寸寸地翻著石頭找,等不及了很生氣,上去就罵同鄉,說你狗ri的分明就是在消遣我,看我不打死你!
他邊說邊推了同鄉一把,好巧不巧,同鄉身子往前一栽倒,身子落地之後,整個夯土層卻塌了,露出簸箕這麽大個洞,黑黝黝的,手電根本照不見底。
同鄉摔得一身是泥,爬起來卻顧不上罵他,興高采烈說媽的,總算找對地方了,這破洞子,老子特麽的一個人瞎捉摸好幾天了,一直沒找到準確的方位,給你這一摔,還真摔出財神爺的錢袋子來了。
張老頭也不罵了,說寶貝就在下面?你莫哄我,下去真能見著寶貝?
同鄉不耐煩了,說有沒有寶貝,你特娘的不曉得自己下去看嗎?馬勒個巴子,你以為老子吃擰了大半夜不在家睡覺,硬要拉你來後山玩?
張老頭一想也對,這同鄉也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大半夜怎麽可能跟他開這種玩笑,就沒抱怨了,跟著同鄉要下洞子。
同鄉趕緊攔著他,說你特麽幹什麽,找死啊?張老頭不解,說洞子都出來了,怎麽不下去?“你這麽下去就是找死!”同鄉狠狠瞪他一眼,說你先等著。
隨後同鄉翻開口袋,從裡面抓出幾隻麻雀,用一個布口袋罩著,系上紅繩綁起來,先把那麻雀塞進洞口。
第一撥麻雀剛下去,差不多過了十來分鍾,等這個同鄉把麻雀弄上來的時候,全都死透了。同鄉把麻雀摔在地上,說你自己看,要不是我攔著你狗ri的,你下去之後也跟這些麻雀一樣!
張老頭就懵了,說著麻雀剛才還好好的,怎麽就死了?同鄉點根煙坐下來,一邊抽煙,一邊跟他嘮,說這個呢,是因為地下的土質常年沒有空氣對換,就跟一灘死水一樣,一缸水裝在那裡幾十天不得發臭嗎?空氣也是一樣的,你就安心等著,等著空氣流通了,自然也就好了。
估摸等了一個多小時,同鄉才拆開袋子,又弄了兩隻麻雀下去,這會等了十幾分鍾起來,麻雀還活著,只是精神頭不行,蔫頭巴腦的,也不叫了,同鄉說再等等,再過半個小時就能下了。
張老頭就一邊抽煙一邊等,直到同鄉說可以了,才拎著鏟子和鐵鍬下去。
洞口濕滑,土坯層冒著渾濁的黃泥巴老漿,下去之後,張老頭髮現了一條筆直的通道,有著極為明顯的人工雕琢痕跡,除了空氣比較腐敗難聞之外,還有一股十分濃鬱的土腥味,到了這兒,他同鄉兩眼直放光,不斷催他往前走。
張老頭留了個心眼,感覺同鄉這次帶他過來下墓,很有可能是別有居心,故意讓他探路的,所以走的時候故意很磨蹭,假裝摔傷了跟腱,一瘸一拐地磨洋工。
同鄉性子急,一個勁催他快走,他就是不走,說自己腿摔壞了,要不明天再來?同鄉氣得罵了他幾句,沒辦法,隻好自己一個人打著手電走在了前頭。
張老頭腿根本沒壞,見那同鄉走遠了,才偷摸跟過去。地道很長,不曉得過了多久,同鄉走進了一間用石頭砌成的石室,中間擺著一座碩大的棺材, 比老村子臨死時下葬的棺材還要風光許多。
因為光線太暗了,張老頭也看得不是很清楚,只看見同鄉從口袋裡摸出了香燭,先是對著石室中間拜了拜,又點上蠟燭,擱在了牆角。
之後兩人就開館,啟棺時出了點小意外,張老頭沒抓穩杠子,給石棺落下來,在他小拇指上砸了一下,這一砸就出血了,疼得張老頭“哎喲”一聲,同鄉罵他沒出息,這點小事都辦不好,又讓他站起來重新推棺。
張老頭也急,雙手撐著棺材使勁去推,這一推不要緊,咧開棺材噴出一股黑氣,正巧把他同鄉噴個正著。張老頭由於是蹲在地上推得棺材,所以那股直上的黑氣並未被他吸入。
他嚇了一跳,趕緊問同鄉有事沒有?同鄉沒回答,頓時就站那兒不動了。
張老頭起初沒在意,掀開了棺材,放眼去看,棺材裡黑黢黢的,啥也見不著,他壯著膽子伸手去摸,一模就摸到了一截冷冰冰、硬邦邦的東西,使勁往上一拽,卻是把青銅寶劍,分量很沉,一隻手拿著都吃力。
“老廖,你說這棺材裡怎麽會有寶劍呢?”張老頭盯著短劍看了又看,口中嘖嘖稱奇。
同鄉還是沒有回應,張老頭急了,站起來又推了他那個同鄉一把,誰知這一推,同鄉猛地把頭轉過來,他看見同鄉的臉是紫黑色的,七竅噴紅,血液很粘稠,順著紫青色的眼眶留下來,爬滿了整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