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齊兩軍列起陣營,放眼望去,人山人海,無邊無沿,大軍每前進一步,地面都為之顫動一下,其聲勢之浩大,人潮湧動,猶如吞食天地一般。
此時兩軍的兵力加在一起近八十萬,雙方各佔平原一邊,目光所及之處,鋪天蓋地皆是身披鎧甲的士卒,如同一張鋪在地面之上無比巨大的地毯。
整整八十萬人的戰場,寧軻也是第一次經歷,要說不緊張是騙人的,但臉上依舊顯得平靜,那自信的笑容仿佛根本不擔心會戰敗一樣。
寧軻和一眾主將皆退到陣營後方,身為主公,寧軻便是軍心所在,他能沉得住氣,將士們也會受其感染,變得無畏無懼。
賢貞軍的將領大多出自織海縣,戰爭沒少經歷,但這種規模的大戰也是生平第一次,人們心中忐忑,紛紛將目光投向寧軻,見他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眾人也安下心來,專心指揮各自軍團作戰。
齊軍那邊同樣不甘示弱,除了遮天蔽日的箭陣,其余將士有節奏地用長矛敲打盾牌,口中振聲道:“殺!殺!殺!”
齊軍的盔甲是銀白色的,楚軍則是黑色的,在平原上,黑白雙方像是兩股互不相容的浪潮,狠狠地拍打在一起。
眼看齊軍的氣勢越來越強,寧軻也是微微皺眉,他坐在戰馬上,大聲喝問道:“大楚的將士們!齊人殘害我君王,屠虐我楚人,更是改我大楚國號,你們還在等什麽?此戰勢必用齊人的血來洗刷我大楚的恥辱!”
他的聲音洪亮,諸位將領也跟著他一起呼籲起來,很快,賢貞軍的氣勢便被調動了起來。
“大楚!大楚!大楚!”
“殺齊人,洗恥辱!”
賢貞軍這邊的箭陣不及齊軍的猛烈,眼看著楚軍被壓製著打,這時,一支由人到馬都有鋼鐵盔甲包裹著的騎兵隊伍衝殺出來,直奔齊軍的前軍奔殺過去。
一萬名重騎兵策馬奔殺,每一次馬蹄落下,地上便揚起好高的塵土,重騎兵們身披重甲,手持重槍,哪怕面前是無邊無際的銀甲齊軍,依舊直直地衝殺過去。
這支騎兵突然殺出,倒也出乎齊軍預料,但各個將領也迅速反應過來,騎兵怕箭射,齊軍將領紛紛指揮各自麾下士卒朝重騎兵放箭。
數以萬計的箭矢飛出,好似飛蝗一般衝到了騎兵隊伍中,只聽得叮叮當當一陣金鐵碰撞的聲音,第一輪箭射過去了,此時再看這支騎兵隊,竟然毫發無傷,甚至連速度都沒有減慢多少,依舊呈現一股無可阻擋之勢衝殺了過來。
“啊?”
見到這般景象,齊軍上下都傻眼了,對方這是什麽騎兵?他們參軍以來還未見過不怕箭射的騎兵!
齊軍將領們不信邪,好在對方騎兵速度不快,齊軍再次組織了第二輪的箭射,這一輪比第一輪更加猛烈,由於距離比較近,有些準備不足的重騎兵被箭矢硬生生地衝擊下馬,即便如此,箭矢也只是在他們的鎧甲上劃出一道道白痕,根本沒能傷到他們分毫。
被衝擊下馬的只是少數,其余重騎兵紛紛衝殺到了齊軍近前。
齊軍來不及愣神,慌忙舉起盾牌和長矛阻擋。
砰——
一連串的撞擊聲響起,重騎兵們沉重的鎧甲和重槍根本無視對方的長矛和盾牌,硬生生地撞擊了上來。
戰馬飛奔帶來的衝擊力根本不是人力可以阻擋的,重槍連同盾牌後面的士卒一起刺穿,這一輪撞擊過後,齊軍前排死傷慘重。
前排的齊兵倒地,還沒等站起來,便被沉重的馬蹄踩成一灘肉泥。
齊軍陣營頓時大亂,在這種平原地帶,重騎兵的威力無與倫比,撞擊之下,齊兵傷筋斷骨不計其數,鐵蹄之下盡是亡魂。
敵人前軍大亂,任軒頓時意識到機會來了,他當即下令全軍衝鋒,跟隨著重裝騎兵一起衝殺。
楚軍們士氣大漲,齊軍已經無暇放箭壓製,將士們紛紛落下盾牌,舉著長矛便朝齊軍刺殺了過去。
在這種大型的戰爭上,一旦出現潰敗之勢是很難阻止的,將士們視野有限,又不知道主將的最新命令,眼看著身旁的戰友一個個倒下,心慌之下潰敗之勢便如同決堤之水。
好在上官光盛是齊國戰功赫赫的上將軍,意識到前軍的危機後,他當即派出中軍支援了上去。
寧軻等得就是這個機會,齊軍前軍有二十萬人,中軍十萬,後軍十萬。還不等中軍支援前軍,寧軻和孫會便率領著兩萬輕騎兵從側翼突殺了過來。
越馬的優勢在平原上發揮了出來,突然殺出的這支輕騎兵打亂了齊軍支援前軍的節奏,中軍慌忙應對輕騎兵。
在孫會的指揮下,輕騎兵不戀戰,而是分成數股,形成切割狀,切割齊軍的陣形。
上官光盛的經驗再次發揮出來,他下令齊軍用身體堵住輕騎兵的前進空間,看其模樣竟是想將這支輕騎兵活生生困死。
孫會也沒有料到齊軍竟然剛猛至此,用血肉之軀硬擋,不讓騎兵的作用發揮出來,一旦讓他困死,騎兵的衝鋒也就變成了陣地戰,再也構不成威脅。
戰鬥到了這個地步,騎兵已經很難派上用場,為了減少珍貴騎兵的損失,寧軻下令道:“孫會!走!帶著兄弟們突圍出去,讓任軒投入全部軍團的力量!”
“主公!那你呢?!”
“不用管我,你先帶兄弟們出去!我在後方斷後!”
“主公……”
“少囉嗦!”
孫會帶著輕騎兵離開了,寧軻也是且戰且退,往己方的方向匯合過去。
齊軍擅長的是箭陣,己方用重騎兵和輕騎兵配合,破了齊軍的箭陣已經是功成身退,在這種雙方兵力緊密交融在一起的陣地戰,騎兵已經很難發揮作用。
在這種規模的戰爭中, 單個人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就像是往大海裡丟進去一塊石頭,濺起來的浪花永遠也比不上海浪。
八十萬人的戰場何其壯觀,黑與白的碰撞,雙方每次碰撞,都有一排排的士卒倒下,士卒們都已經殺到麻木,殺到眼紅,要想活下去只能將面前的敵人殺光。
他們用手中可以揮動的一切武器瘋狂地朝對方攻去,人馬嘶喊聲,讓寧軻感覺像是回到了一年前在河東交戰的畫面。
寧軻胯下的戰馬早已被齊軍砍成了肉塊,他沒有用唐刀,而是揮舞著寬大的楚刀,一走一過間,便有成片的齊兵倒下。
雙方的會戰已經變成了陣地戰,步兵成了戰場的主力,雙方每前進一步,都需要丟下無數將士的屍體。
戰場上橫七豎八全是殘破的屍體,在這種冷兵器戰爭裡,全屍都是一種奢望,到處都是殘肢斷臂,鮮血順著地勢,匯聚成小溪成股流淌。風雨楚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