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府衙，原本是涼州府的治所，自從年前相王來了之後，便成為了相王的府邸。

　　涼州府無奈便隻得搬到了縣治的二進院裡，縣裡又被擠到了偏院去了。這樣一個擠一個，眾人心裡都有怨言，不過礙著相王的威勢，沒有人敢說罷了。

　　此時相王的書房裡，正被一股低氣壓所籠罩著。幾個底下人連大氣都不敢喘，小心翼翼地伺候著。

　　雖說是書房，但是遇上相王這麽個好武的主人，便也著實顯不出什麽書卷氣。且不說沒有花觚膽瓶一類的擺件，就說這迎門一架漠北輿圖，還有兩邊牆上的刀劍等物，便足以讓進來的人攝神屏息，小心應對了。

　　相王站在輿圖前背對著門，負手而立，面沉似水。

　　“吱呀”一聲，書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相王聞聲皺了皺眉，低聲斥道:“進來不知道通稟一聲嗎！”

　　“殿下。”

　　相王一怔，轉過身來，看清來人是誰，不由面露尷尬之色，“是先生啊。”

　　來人正是嶺北名士，房陵俞鍾隱。相王到了西北之後，俞鍾隱便來投效。相王雖然對文學不感興趣，但也聽說過他的大名，對於俞鍾隱的到來，自然是無比歡迎。

　　不過雖然相王把他奉為上賓，加以優待，但俞鍾隱卻很少對相王在西北的行事發表看法。所以今日他過來，也讓相王大感意外。

　　“先生今日怎麽有空過來了?快請上座。”相王回過神，便忙拉著俞鍾隱轉過輿圖架子，到裡面坐了。

　　待兩個人都坐定了，俞鍾隱才慢悠悠地開口道:“俞某知道殿下正在為一樁事犯難，所以特地來為殿下解惑。”

　　“先生既如此說，那必是知道現下的情狀了，”說著相王向著俞鍾隱的方向靠過來，“不知先生對此有何高見?”

　　“殿下，俞某自投效以來甚少盡事，想來殿下心中也定是存了幾分疑慮吧。”俞鍾隱停頓了一下，話鋒一轉道，“其實俞某並非不欲盡事，隻不過是在等一個時機而已。現在是時候了。”

　　相王蹙緊眉頭，疑惑不解地看著俞鍾隱，“現在恐怕不是什麽好時候吧。”

　　俞鍾隱微微一笑，不以為忤，沒頭沒尾的問了一句，“不知殿下初心，一如故否?”

　　相王心下明白他說的是對那至尊之位的想法，但是這話卻不能直接說白了，所以斟酌了一下，一字一頓地道:“孤，自當如是！”

　　“那便是了。”俞鍾隱欣然道，“殿下曙志高遠，俞某自當盡力為殿下謀劃。殿下前時之策並非不妥，隻不過時移勢易，不可一概而論了。”

　　相王皺眉道:“先生也說坐山觀虎並非不妥，現在眾目睽睽，難道不是更不應該擅動嗎?”

　　俞鍾隱淡然道:“殿下要在局中取勝，卻又想置身事外，豈不是癡人說夢嗎?”

　　相王聞言怒意直衝眉宇，但卻仍按捺著性子沒有說話。

　　俞鍾隱接著道:“殿下想要取勝，就必須入局，不然終無所得。殿下也知現今是在坐山觀虎，那必不能待勝負已現再坐收漁利。”

　　相王不解，“難道不該在他們兩敗俱傷之時再一舉收之，彼時敵疲我逸，敵竭我盈，一鼓作氣不是更容易嗎?用兵之法，不外如是。”

　　“殿下，朝廷上的捭闔之術可與戰場大不相同啊。”俞鍾隱無奈的笑了笑，敢情這相王還不明白現在這場鬥爭的本質呢。

　　“兵書戰策是行不通的。”俞鍾隱神色肅然道，“殿下可曾試過呼盧?”

　　“之前在軍中倒是玩過兩把，沒什麽意思。”相王蹙眉道，“這兩件事有什麽關系?”

　　“殿下，您現在正在做的事，不是打仗，而是一場豪賭，”俞鍾隱直視相王，明明白白的告訴他，“一場以天下為賭注，以身家性命為籌碼的豪賭。殿下如此輕忽，怎麽能贏呢。”

　　“若是戰場之上，兩虎相鬥必然兩敗俱傷，但這是賭局，那勢必是一家敗北一家獨大。現在殿下雄踞西北，對於任何一家來說都是一股不可輕視的力量。但是殿下可曾想過，一旦中原鼎定，不論是誰勝出，殿下僅憑一省之力，又如何能與之較量啊?”

　　相王呼吸一滯，他知道俞鍾隱說得是對的，自己之前並沒有想這麽多也是真的。

　　說到底，當時憑著一時之氣闖城西去也好，還是現在佔據西北也好，都隻是衝動的結果，並沒有縝密的謀劃。對於至尊之位的想法，也還停留在看不慣趙景運當皇帝的層面。現在仔細想想，就憑自己這麽能在西北逍遙到現在，還真是多虧了豫王在前面頂著了。

　　“那先生以為……現在該當如何?”相王想了又想，沉吟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