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漢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不是朱貴了。
自然作為神智有些問題的瓊英是不可能認出自己來的,便對柔聲柔氣的她說自己是鄔梨的朋友,曾經見過她。
瓊英眨了眨眼,似乎是在回憶,一會才開口道:“這,這麽說,我們認識?”
“認識!”
郝漢一把將她摟在懷裡,淚水在眼中轉圈道:“何止認識,我們曾經經歷過生死。”
“不不。”
瓊英一下從郝漢的懷中掙脫出來,搖頭道:“媽媽告訴我,不要貿然的往男人的懷裡鑽,那樣會吃虧的。”
郝漢想起來鄔梨說過,她早沒有母親,怎麽又出來父母。轉頭見對面那個稱作母親的人約有六十來歲,滿頭銀發,臉上全是褶皺,目瞪口呆的望著自己。
郝漢尋思她可能是拐了瓊英出來當乞丐,這種傳說真是多了,便怒對那婆子道:“好個大膽的婆子,你知道這姑娘是誰,你就敢拐她出來。我是他哥哥的生死好友,這就對你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那婆子聽罷,忽的倒地而坐,揉著眼睛大哭起來,喊道:“不是,我不是。”
瓊英此時轉頭過,一攔郝漢的胸口,擦著婆子臉上的淚水道:“娘,不哭。”
郝漢更加不解,瓊英妹子怎麽就乖乖的肯認得這婆子為娘,便吼叫著讓那婆子說出來。
那婆子哪裡見過短命二郎這般凶狠的人,馬上顫巍巍的自稱和老頭一起要飯。前天路過一片草地,見到了這姑娘,見她神智不清楚心中頓然起憐憫。因此四處叫喊,卻見周圍沒有別人,問她家在哪裡,她也不知道,因此將她帶在了身旁,母女稱呼。
“沒有辦法,我們隻得帶著她行走,希望能夠遇到認識她的人,把她領回去,沒有想到在這大鎮子裡,還真的有人認識她,也是幸運。”婆子道。
郝漢點點頭,便說瓊英乃是鄔梨女兒,家中經營著酒莊,自己知道她的家所在。現在就帶三個到鄔梨的家,估計以鄔梨脾氣,一定會養他們老兩口到老。
“太好了,我們兩個人有生活了。”婆子拍手笑。
瓊英也學著拍手笑道:“太好了,我們有生活了。”
這是他們兩個老人發了善心應該得到的,郝漢問婆子老漢呢。
婆子說老漢拿著剛才的幾枚銅錢去買吃的了,已經出去了好一會,不知道為何現在還沒有回來。
一說起來吃的,自己這裡可有上等的好東西。郝漢拿出來那條羊腿撕開了兩大塊,給瓊英和婆子分了。
“啊,好。”瓊英小吃了兩口,誇獎道:“真好吃。”
婆子也吃的非常開心。
郝漢撫摸著瓊英頭髮,感受著她的乖順道:“等吃完我們回去。”
瓊英眨著眼問道:“去哪?”
郝漢道:“還能去哪?自然是回家。”
瓊英道:“回家有什麽意思?”
她這句話說的,郝漢很是不理解,想來想去估計她還是受到了刺激,得想辦法治療。回頭看看史定和卞祥,兩個人就好像門神一樣站在自己身後的陰影裡,怎麽能夠擺脫他們呢?
“你們,過來,過來。”
郝漢對著他們招手。
等他們過來,郝漢站起來好言好語對他們說,這個女孩的家距離此處估計有五六十裡外,如果能到她的莊園,不要說自己欠賭坊主那點錢,定然還會給他們每個人幾十兩銀子當做獎賞。
史定這回雙眼放光道:“真有這麽多?”
“等等。
”卞祥卻冷然道:“那裡太遠了,不是我們不去。因為實在不知道你是安了什麽心。我們得回去問問賭坊之主。” 郝漢知道要是回去就再難出來,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忙用手攔住他,對他保證只要跟著他們去找鄔梨,定然能拿到五十兩,不一百兩。他現在能夠替鄔梨做主,二百兩都可能。
“呵呵。”
卞祥擺出並不上當的表情道:“你說的價錢越多,我越覺得越,不行,現在我就回去找賭坊之主。說著便伸手拉郝漢。”
郝漢見他死活不進油鹽,便身子一掙,自己身體掙脫出來,只是護著婆子和瓊英,自己不動,也不跟他們走,一時雙方都僵持住。
“哈哈,在哪。你說的在哪?”
卻聽得爽朗的笑聲傳了過來。
史定和卞祥對視兩眼,不約而同的叫道:“我們不用走了,賭坊之主來拉。”
郝漢一看,果不其然賭坊主司行方帶著二十來個手下急匆匆的朝自己這邊而來,只是他身邊卻還有一個老頭,不知是什麽人?難道司行方已經猜出來自己的心思。
司行方跟著老頭徑直來到自己身旁,往郝漢兩眼道:“阮小五,原來你竟然也在這裡,來,太好了,讓讓。”說著將郝漢推到一旁。
老頭低著頭過來,望見婆子和瓊英眼神畏畏縮縮。
婆子站起來怒斥老頭道:“你說拿錢去買吃的,吃的呢?要不是有認識的好朋友過來,我們都要被餓死了。”
“你們不會被餓死了。”司行方大笑一聲道:“你們的老頭到我賭場輸了我三十兩銀子,還不起,把你們母女倆抵了賭債了,字據都在這裡呢。”
旁邊的一個漢子展示出一張畫押的字條,最後面赫然有老頭的一個鮮紅手印。
“老頭子說他女兒很好看。是天仙一般的人,我看看。要是不好看我就賣到妓院了。”司行方來到瓊英的身邊,讓她抬起頭。
瓊英還當是好玩的,便抬起頭微笑。
司行方眼睛瞪得溜圓,拍手道:“真純啊。好,我要了。”
婆子先急了,搶先一步來到老漢面前,用盡全力給他一個大嘴巴,哭著罵道:“你怎麽還去賭?你不記得我們為什麽要飯?還不是你把整個家都賭輸了。”邊說,邊輪開了雙臂風車一樣抽打老頭。
老漢低頭不說,任由婆子把臉都抽打通紅,眼淚吧嗒往下流。
司行方不管出現什麽局面,回頭對自己手下誇耀道:“這次贏得值得,這老婆子不值錢,這麽大年紀還要吃我的飯,不要也罷。我只要這小姑娘。”
郝漢聽明白是這麽回事,大步過去攔在瓊英身前道:“這女孩是我親妹妹。是他們兩個老人撿來的,不可能當做女兒賣給你。”
司行方閉住笑容,一伸手將郝漢撥開在一旁道:“我不管,他就是我的,我今天就要睡她!”
郝漢馬上急了,重新衝到司行方的身前挺直身體,昂然和他相對,衝道:“你隻管找老頭算帳,敢動她一根手指,我和你拚命。”
司行方將漂亮的眼珠翻翻,上前一步道:“滾。”
什麽賭債,什麽摘星堂,什麽聚會,一下子都在郝漢的腦海中成為了空白,他不管的許多,從旁邊抄起半塊磚頭劈頭就朝著司行方砸去。
司行方能開賭場,身為摘星堂的打手伸手也絕對非同小可,一閃身躲過的磚頭的攻擊。他站穩手一揮,周圍二十個虎狼隨從衝過來,揮舞著棒子對郝漢便打。
郝漢使出短命二郎的氣概,迎著他們二十來個人,雖然身上多處挨了木棒的抽打受傷,但是依然將瓊英三個人保護在自己的身後。
司行方在外面叫道:“你們,不要把他打死了,他還欠著我錢呢。”
郝漢和他們相鬥幾十個回合,不但身體上,就是臉上也中了幾棍子,被打的生疼。
忽然瓊英從一旁竄過來,抱住郝漢口中卻道:“不,不要打我哥哥。”
司行方立馬將手下停手道:“不要打這個女兒,晚上我還要享用呢。”
郝漢被瓊英抱著,忽然心有些軟了,從來沒有想到,自己這個短命二郎,打人,砍人,殺人不眨眼的凶神惡煞也有心軟的時候,淡淡的望著對面司行方道:“你說,到底要怎麽樣,你才能放了她。”
“怎麽樣,我想想。”
司行方在對面走來走去,一會抬頭望著天空,一會低頭踩死了地上的螞蟻。
郝漢深吸一口氣,只要他有條件,無論上山下海,縱然跟肖重一樣下油鍋自己也願意。
“好,”司行方忽然道。
郝漢急切的想知道他想要用條件來交換瓊英。
司行方露出英俊的笑道:“我想了很久了,忽然覺得我喜歡上這女孩了,無路如何,我今天晚上一定要睡她。”
郝漢不允許他在這麽侮辱瓊英,咬牙切齒的就往上衝。司行方再次指揮著手下衝上來,趁著郝漢不注意,將瓊英搶在人群之中。
“哥哥。”瓊英回頭望著郝漢,一臉無辜和絕望。
郝漢的心本是惡神之心,但現在都要碎了,不是,已經碎了。
婆子指著老頭罵道:“都是你,你怎麽不去死。”
“都是我,怪我。”老頭應了一聲,忽然壓了一口吐沫,狠心的低著頭往牆上撞去。
郝漢在一旁將事情聽得清楚,閃電般伸出胳膊,一把攔住了他,低聲道:“不要再犯錯了。”
老頭抱著婆子哭天喊地。
“都怪你。都怪你。”婆子在老頭懷抱還不忘抽打。
司行方對郝漢擺擺手,笑道:“好了,我現在就會回去,你也早點找到了錢回來還帳,說不定我還會給你一杯女兒紅酒喝。”大笑著拉著一群手下朝賭坊走了。
郝漢抬頭望天,自己的天罪星在哪?
自己是天罪星。
自己的戴罪之身,但願所有的罪責都讓自己承擔,讓瓊英安安全的回來。一下決心,問卞祥道:“這大鎮子裡,誰家最有錢,錢來的不乾淨?”
卞祥望著郝漢奇怪的眼神不知所謂,搖頭說不知道。
郝漢又問道:“誰家?”
“等等,這個我可知道。”
史定出來拍著手大笑道:“我知道,那歡喜綢緞莊來錢最不乾淨。賣的都是爛貨,冒充好東西,等回家一用過水一洗馬上都爛了。因此賺了不少黑心錢。”
郝漢一把揪住史定領子道:“此話當真。”
“當真。要是假的讓我淹死,只是怕你不敢去?”史定點頭。
郝漢讓老漢和婆子在這裡等候,自己挺著身子大步便走,史定和卞祥又跟著上來。
郝漢見一個人便打聽,知道了那歡喜綢緞莊的位置,徑直來到歡喜綢緞莊,大步踏進去。見一個年輕的俊俏小廝正和幾個中年婦人在那裡擺弄綢緞。便大步衝進櫃台裡,對怒喊道:“誰這裡老板,把所有的銀子都拿出來。”
史定和卞祥一下都被郝漢的行為震顫住了,這是要明搶啊。要是現在有縣衙的都頭在這裡,肯定會馬上就抓起來。
那俊俏的小廝瞪著眼睛望向郝漢,遲疑道:“你說,你說什麽?”
郝漢伸出長長的手指對著小廝道:“我知道,你家的錢來的不明不白,把錢都拿出來給我。快點,再慢點我要你們。”說完抓起一束綢緞一下摔在地上,頓時七零八落。
“啊!”
那些幫工的婦人都大叫了起來。
郝漢想要錢,已經想急了眼,叫嚷著讓她們快點把錢拿出來,自己要拿著錢去救一個最重要的人。
卻冷不防,那俊俏小廝忽然抬起一腳,踢中郝漢的小腹。
因為情急,沒有能察覺到有人會反抗。郝漢覺得這下雖然踢中了,但畢竟是小廝,出擊的還是輕了一些,自己邪神般的身體是他踢不倒的。因此一怒之下,抓住這小廝的領子,將他往旁邊一摔。
“哎呀。”
卻聽到一聲女子的叫聲。
郝漢低頭一看,這小廝的頭髮忽然散開,映襯得十七八歲年紀,生的雪白粉嫩,耳朵下有耳朵眼,是,是個女的。
這個女小廝唯恐郝漢會對自己報復剛才的那一腳,靠著牆不斷的挪移著自己的身體,想找個機會逃走。
“是,是誰在鬧。”
身後傳來大聲叫喝聲。
郝漢轉頭一看,是個五十來歲的中年男子,他急匆匆的從外面進來,見自己在這。便減緩了腳步朝著自己慢慢挪動過來,一邊雙手慢舉在身前道:“好漢,我是這歡喜綢緞莊的掌櫃童貰,你想要什麽都好商量,千萬不要動我的女兒。”
郝漢疑問道:“你的女兒?”
童貰道:“不錯,正是我的女兒童嬌秀。”
郝漢知道,從原來的水滸傳中看到,童貰是童貫的親弟弟。童貫將童嬌秀當做自己的親女兒養的,而是她還是楊戩的外孫女,可能還和蔡京孫子有婚約。
如果說,四大奸臣中的高俅是由梁山兄弟連連看而手撕的話。那麽要鏟除其他的三大奸臣,其關鍵點就在童嬌秀身上。
不過,現在不是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
郝漢轉頭,見童嬌秀正要爬起來還想要攻擊自己,一把將她再推倒在地,便喝道:“你們這綢緞莊,一向黑心。因為我朋友妹妹被人劫持走了,你把錢拿出來我去救她。”
童貰呆著眼睛,嘴角動動,顯得有些莫名其妙道:“好漢不要焦躁,你可能聽錯了。我們的綢緞莊自九十年前開業以來,祖宗便立下了祖訓,生意一向公平良心,左右都十分的對我們有著良好的口碑,怎麽在好漢你的口中,我們就成了壞人?”
“是呀,是呀。”
旁邊的那幾個婦人都聲聲說這綢緞莊一向是物美價廉,若是買八寸,他就給你一尺。若是買九尺,他就給你十尺,竟然還有人說這家人黑心,要說,說的人才是黑心。
郝漢被這群女人一陣搶白,不由得一時疑惑起來,對童貰的為人也不太了解。一指靠著牆站著史定道:“不信,你問他。就是他親口告訴我的。”
童貰轉頭掃了兩眼史定問道:“你又是哪個,到過我家買過綢緞嗎?我怎麽不認識你。”
“爹爹,我認識他。”
童嬌秀從旁邊指著史定道:“這個人是個賭徒,向來是喜歡我的。但我豈能是他喜歡的。我就呸。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史定知道自己躲藏不了了,無賴的一笑道:“是,阮小五,我是騙你的。我本來喜歡這童嬌秀,因此我便抓著時機讓你幫助我大鬧一下他家。”
郝漢大怒,便來抓史定。
史定卻猛的一竄,跳出了店鋪。
卞祥這時候趁機過來,用身體擋著郝漢,不讓他動手。
就是因為自己太過性急,想要救下瓊英,卻又中了這無賴的詭計,大丈夫應該知錯能改。郝漢想了這些,轉頭對童貰抱拳道:“對不起,我實在是心急想要救一個最重要的人。犯下如此的錯誤,還請你原諒。”
“我呢,你主要摔得是本小姐。”童嬌秀走過來,眼睛眨眨。
郝漢趕忙對她施禮道歉。
“你。”童貰將郝漢扶了起來,望著他目光柔和道:“這麽說,那個人對你應該是十分的重要吧。”
郝漢雙手攥的嘎巴巴直響,朗聲道:“大伯,實不相瞞,我頂著被抓捕的罪名,當然是重要。當初,在下雪天,我曾經傷過她的心。我覺得一生都不能還完。”
“好。”童貰讚道:“好,是個好漢子,說,你要多少錢?”
郝漢以為自己聽錯了,自己在童貰的歡喜綢緞莊胡鬧了這麽一通,不相信,不相信這個童貫的弟弟童貰真的將錢借給自己,便開口道:“需要一百兩。”
童貰便叫身邊的真小廝拿來一百兩銀子遞給郝漢道:“快,救你需要救的人。”
郝漢抱在了懷裡,貼著自己寬闊的胸膛,涼涼的,硬硬的,確定是真的銀子,便對童貰大道一聲謝謝,轉頭便走。
“站住。”
童嬌秀忽然叫道。
郝漢轉過頭,呆呆的望著他。
童嬌秀走了上來,大聲問道:“夠嗎?這些夠嗎,不夠還可以再給你點。”
郝漢見她正挽著自己的頭髮,動作一片颯爽,眼睛恰似寶石。不由得自己喉頭一哽咽,只是點頭,而後轉頭就走到了大街之上。
史定和卞祥又尾隨在他的左右,高興叫道:“你還記得,你欠我們賭坊的錢呢吧,現在快把銀子給我們。”
郝漢便抓起一塊銀子扔給了他們,能抵得上自己從司行方那裡借的三兩多碎銀子。
史定笑道:“你騙人的本事不錯。竟然能從童貰的手裡騙出這麽多銀子來。既然已經還了賭債,你還不快拿著這些回家。”
郝漢不在乎他怎麽評價,只有自己這些錢都是自己借童貰的,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反駁他們道:“回家,回家有什麽意思?我要去賭坊,賭錢。”
“啊?”卞祥瞪大了眼睛道:“你還敢去賭坊賭?”
郝漢側著頭笑道:“我要把賭坊贏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