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彥府上依然是舊日的迎來送往,老門客身子不行了,隔著很遠才能看清楚人,走進後卻是一個人也看不清。
每次來人,都得大聲自報家門,不然進門都費勁。
門外又想起了輕盈的腳步聲。
“老爺爺,我給您送報紙來了!”門外一個穿著樸素的小孩笑道。
“哈哈哈哈!好,好好.....”老頭咳嗽道,指了指旁邊一塊石墩,示意放在那上面。
小孩輕輕放下後,又施了一禮,轉身便要走開。
“回來,你這小兔崽子整日往我府上放這些個破玩意,誰讓你來的?”忽熱府中衝出一個惡狠狠的年輕人拽住了送報的小孩。
小孩嚇得不敢說話,臉色憋得通紅,半天才顫抖道:“這位公子,這......這是書坊白送的,公子若是不要,小的可以拿回去.....”
年輕人一腳踹出去,小孩一聲慘叫軲轆軲轆翻出幾個跟頭,趴在地上半天沒有反應。
“小崽子,以後再敢上我們家來送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就打斷你的狗腿。”文彥博的小兒子文宗道叫囂道。
老頭也不敢多說,只是心中疑惑,好像老爺挺喜歡看得,每次來了沒多久就讓仆人來取。
過了半晌,小孩子才悠悠醒來,一股劇痛從背上傳來。他吃力地將散落在地上的報紙撿起放在背簍裡,眼淚卻不爭氣地掉下來。
文宗道沒有料到這個小子這麽倔強,這種情況下還想著報紙。
他大步上前又是狠狠一腳踹去,小孩又摔倒在地上,文宗道將小背簍一腳踢翻,狂躁地撿起地上的報紙一邊撕一邊罵:“叫你送,叫你送。”
看著趴在地上不在動彈的小孩子,他指揮著下人道:“把他扔遠一點,不要髒了咱家的地方。”
兩個下人跑過來,將小孩抬起來放在了路的一邊。
文宗道這才覺得心情舒暢了一些,自己的父親這一次得誇獎自己了。
昨日他見自己的大哥跟父親談論起報紙,言語中透露出對報紙的不屑,所以今日他就要將這報紙扔出去,以後讓自己父親眼不見為淨。
瞥了一眼生死不明的孩子,文宗道絲毫沒有什麽感覺,呼喚著家仆備馬車出去喝酒。
文彥博家教頗嚴,只是對自己這個幼子一向寵愛有加,這也讓文宗道有些肆無忌憚,自己可是大宋樞密使之子,在外邊惹是生非。
過了一會,路過的幾個小報童才看到躺在地上生死未卜的小報童。
幾個小孩七手八腳將他扶了起來,此刻看著嘴角的鮮血才將幾個小孩嚇壞了,趕緊去呼喊大人。
韓晨這幾日忙著給書院新招的幾十名學生安排教室和宿舍,書院的建設進度遠遠達不到韓晨的要求,實在是太慢了,韓晨看著眼前的建設場面。
沒有機械的時代,各種工程都要用年來計算。
這幾日方鍾也跟著累壞了,好在他還比較能撐,這讓韓晨很滿意,好幾次當著眾人的面誇獎他。
“遠鳴,你這倆日多照看一下,我去城裡看看報紙,再過兩日,就要正式刊發了,我有些不太放心。”韓晨將方鍾叫進來道。
“先生您去吧!這裡有我呢!”已經好幾日吃不好睡不好的方鍾依舊精神抖擻。
韓晨點點頭,便上馬進城。
還沒到報社,便看見兩個人抬著一張門板,急匆匆的向前走去,幾個背著背簍的半大小子跟在後邊。
韓寶忠疑惑道:“那不是送報紙的報童嗎?”
報社之前是用的書坊的夥計來進行送報紙,後來書坊實在是抽不出人手來後,韓晨就讓報社雇傭了許多流浪的孩子和貧寒之家的孩子來送報紙。
而且還從中挑選了不少聰明伶俐的孩子準備讓他們鍛煉幾年便送去城外的蒙學。
韓晨只是抬頭看了一眼,此時那幾個人已經遠去,隻留下了幾個模糊的背影,韓晨並沒有看清什麽,也就沒有在意。
拐過街角,韓晨這才看到報社門前擠滿了送報的孩子,幾十個人都擠向裡邊,似乎出了什麽事情。
韓寶忠立刻跑了過去,擠進去一看,一個臉上和身上都沾滿了血跡的報童躺在那裡一動不動。
“公子,公子,不好了,報童好像受傷了。”
韓晨一聽趕緊下了馬衝過去分開眾人。
報童處於昏迷之中,嘴角還有鮮血,額頭也已經破了,一塊破布胡亂扎著。
看著他身上的灰塵和腳印,韓晨怒火中燒,是誰這麽殘忍,對一個小孩子下如此重手。
“快去請大夫,快點!”韓晨喝道。
一個夥計這才跑出去,韓晨看著鮮血已經將破布浸濕,喊道:“去找塊乾淨的白布來,其余人都先回去,今日不送了。”
韓晨用力將傷口包扎住,以免失血過多,此刻他也不敢動孩子,生怕哪裡有損傷一動加重了病情。
好在大夫一會便請來了,韓晨立刻閃身到一邊。
專業的事情還是需要專業的人來,大夫檢查了一圈後道:“傷得不輕啊!”
“大夫,不管什麽法子,您一定要保住這孩子的命啊!”韓晨請求道。
“這是自然,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作為醫者,父母之心還是有的。”大夫頭也沒有抬,輕聲道。
過了好一會,大夫寫出了一個方子起身道:“照著這方子去抓藥吧!連續服上十日就產不多了,到時候慢慢靜養便是。”
韓晨連忙點頭應道,讓韓寶忠將大夫送了出去。
韓晨這才看著躺在床上的報童,這個報童他有印象,名叫陳鳳年,是一個很懂事的孩子。
自小父母雙亡,和妹妹一直跟著叔叔生活,後來家鄉遭遇洪災,兄妹倆死裡逃生,而叔叔一家全部被洪水衝走,他便領著妹妹一路乞討,終於在汴梁被書坊收留。
在書坊裡勤勤懇懇,看什麽從來都不叫苦,出去送報紙也是送得最多。
周望山也從外邊趕了回來,看著躺在床上的陳鳳年,他也壓抑不住的自己的怒火衝出去問道:“這是誰乾的,誰乾的?”
“我們也不知道,我們見得時候他就昏迷了,一直沒有醒過來。”一個少年回道。
“在哪裡遇見的他?”周望山問。
“好像是在文府門前遇見的。”
“文府,哪個文府?”周望山一聽有地方,便趕緊追問。
“就是樞密使府。”一個少年大聲道。
他們對京城中的各地都了如指掌,以便於劃分地區送報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