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政殿儀事是處理國事的重要程序。
韓晨今日被特招進宮,此時正等在崇政殿外。
不多時,眾人便由垂拱殿而歸。只是王安石和陳升之的爭吵讓韓晨頗為意外。
這二人本是同盟,如何變成這個樣子?
“陛下,臣既然已經除相,朝中任何事情都要統領,所領的職務豈可稱之為司?這製置三司條例司便不合規了,還請陛下裁撤。”陳升之的話讓王安石心中一震。
這個陳暘叔想幹什麽?難不是想要過河拆橋嗎?他這個宰相可是自己一手推上去的,這才數日他便要背棄自己而去嗎?王安石此刻腦海中電光火石一般想了很多。
“陛下,古代的六卿,就是如今的宰相,有司馬、司徒、司空,各佔一職,於事理有什麽危害呢?臣懇請陛下三思。”王安石立刻回擊道。
既然他陳暘叔撕破臉皮,那就不用再裝了。
看著前些日子還同仇敵愾的盟友,今日就在這朝堂之上爭論不休。
韓晨忽然覺得有些荒謬,人生如戰場,總有那些個出其不意的敵人。
“韓卿,你有什麽意見?”趙頊看著下邊的臣子各抒己見,卻韓晨在那裡昏昏欲睡。心頭甚是不滿,開口詢問道。
韓晨反應倒是也快,急忙站出來回道:“陛下,凡事都要照例的話,這改革也就不必做了。”變法肯定是要繼續,雖然自己和王安石走的路不同,但是目的卻是一樣。
所以在這種時候必須支持王安石,不然新法失敗,自己也會無地自容。
舊黨眾人也沒有出聲,只是看著兩位變法的宰執在那裡內鬥。他們此時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麽會出來阻止呢!
趙頊已經看出陳升之的心態變了,所以他心中對陳升之很失望。這個陳升之憑著自己當年和王安石的交情現在做到了宰相,卻又背叛他!這種肯定不能大用。
“此事應當如何,還請各位議議吧!”趙頊沉聲道。
“既然宰相不願意領這條例司,那就請陛下另外換人與參政同領便是。”韓晨上前奏道。
不行便換人,這個陳升之根本就不是真心支持變法,不領條例司也好。
韓晨的話音未落,陳升之的臉色就變了。
韓晨這是在慫恿陛下將自己一腳踢開。
“陛下,臣請將條例司並入中書。”陳升之朗聲道。
王安石則是立刻反對:“條例司是變法的主要機構,事務繁瑣。現在不是合並的時機。”趙頊點點頭。
登基兩年多的他已經很清楚權利運作的規律了,要時時刻刻保持朝堂上的平衡。
現在四位宰執,兩位反對變法,一位對變法不置可否,只有王安石在苦苦支撐。
樞密院的兩位樞密則是全力反對變法,倒是副樞密使韓絳支持變法,所以現在必須要繼續調整。
暗自下定了決心的趙頊選擇了結束了這個議題。
“韓卿,軍器監雇傭女工是怎麽回事?”趙頊質問道。
女子如何能出門做工,尤其是在軍器監這樣的部門裡。軍備好像跟女子從來都扯不上關系。
“陛下,臣認為自古以來,男女便是平等,男子能做的事情女子也能,所以這件事情臣認為並不是什麽大事。”韓晨道。
“荒謬!男主外,女主內,自古以來便是如此。”趙拚轉步出來高聲道。
“自古以來?下官想問問參政,自古從何而來?在上古時期,男女不都是一同勞作,怎麽到了現在卻成了女子只能在家中,連出門都成了禁忌?”韓晨反問道。
“而且臣為了防止出現一些歹人,特意只是將軍器監的家屬編在了一個車間,安全措施很是到位。”
“這些女子能做些什麽,無非只是會些縫縫補補的事情罷了。”呂公著冷聲道。
“陛下,臣準備將軍器監所有不太需要力氣的工種全部改用女工。到時候讓男工從事其余的工種,到時候軍器監的產能較之以前能有極大的提高。”韓晨知道現在想要打動趙頊,就只能從為國取利的角度。
“這倒是不錯,能讓男工匠騰出更多的時間來。”趙頊笑道。
確實,只要是能讓國力增強,用一些非常規的辦法也是可以的。
“臣經過調查,各地的作院浪費極為嚴重,而且生產的軍械質量參差不齊。臣設想將軍器監的產能提高後各地的作院都取消。這樣既能提高軍械產量,又能提高軍械的質量。”
“韓卿的話甚是有理,我看此事可以。”趙頊一聽能增強軍力,那此事肯定是能辦的。
“陛下,萬萬不可,此事已經在朝野內外議論紛紛,萬萬不能再繼續了。”呂公弼出聲反對。
“此事無妨。”趙頊直接否決了他的建議。變法的巨大的壓力自己都挺過來了,這些事情根本就不算什麽。
王安石則是根本沒有在意這些事情,陳升之的行為深深刺痛了他。
從變法開始,韓維、呂公著、司馬光,現在連陳升之都離自己而去。
到底是因為什麽?王安石百思得其解。
“大人,陳升之這是要自立門戶了?”王雱聽到陳升之對條例司提出異議後,疑惑道。
“自立門戶他是沒有能力的,只不過是向舊黨靠攏罷了。”王安石疲憊道。
“怕是舊黨也不會接納他吧!”王雱冷笑道,“跟咱們交好,憑著咱們上位,然後想把咱們一腳踢開,怕是不會為世人的所看重。”
“不過官家肯定不會支持他的,他這是作繭自縛。”王安石信心滿滿道。
他對於趙頊的信任如同趙頊對他的信任,在這兩種信任的作用下,大宋那艱難的變法才會緩慢而堅定的前行。
果然,沒幾日之後,已經拜樞密副使的韓絳兼領條例司。
得到消息的陳升之立刻請了病假,自己這算是和王安石撕破臉皮了,而且還沒有獲勝,那之後在朝堂上怕是會淪為笑柄了。
此刻,陳升之才發現自己這件事情有些愚蠢,居然賭王安石在趙頊心目中的地位。
這下重權在握的宰相算是離自己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