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李嗣謙來過李龜年的宅子之後,他居住在這裡的消息,就不是什麽大秘密了。
因為,關注太子李嗣謙的舉動的人太多了。
誰叫他是一個長的好看,卻沒有什麽才能的太子呢!
“梨園坐部班首李龜年麽?倒也是個曲樂方面的人才,不過,就算是他,面對太子這樣腦袋裡一團漿糊的家夥,又能如之奈何?”
永興坊錢府之中,錢德妃之弟錢文鳳對著端坐在主位上,繼續觀看這手中一些消息的兄長錢泊君道。
“二弟慎言,咱們的目標,從來就不在太子身上,打探他的消息,也不過是和打探其它諸王的消息一樣,做到知己知彼,盡可能的讓棣王的才能,更好的在陛下面前展現出來而已,從過往的情況來看,過早的坐上那個位置的人,可都沒有好下場。”錢泊君打斷了錢文鳳貶低李嗣謙的話頭道。
說完,他還將屬下送過來的情報紙,盡數丟入炭盆,看著其燃盡,心裡,卻已經開始在想些其它的事情。
李唐王朝的帝位傳承,就從來沒有安穩過,高祖李淵立的太子李建成,被太宗乾掉,太宗立的太子李承乾,謀反被廢。高宗立的太子李旦,登了位,又被他母親武則天給趕下台了,之後的帝位,就都是靠不斷政變來完成交替的。
所以,這種傳承方式,已經成為了李唐帝位傳承的一種常態,每一位有機會榮登大位的人,都會做一些準備。
當然,就算他們本人不想爭,他背後的人,也會推著他們爭,因為爭,有可能上位,從此榮華富貴,不爭,則等同於等死。
棣王李琰乃是錢德妃所出,雖然年齡在李隆基的諸子之中排第四,目前才剛剛十歲而已,但是他的地位,卻是僅次於太子李嗣謙的。
因為,他的母親錢德妃在后宮的地位,僅次於王皇后和最受寵的趙麗妃,王皇后無子,太子李嗣謙,就是趙麗妃的兒子。
而這些年,了解李隆基的人都知道,皇子的地位,完全是跟著他寵愛的妃子走的。
只要李隆基寵愛這位妃子,那麽她的兒子,哪怕是個呆瓜,也會因為李隆基的愛屋及烏,導致地位水漲船高。
所以,在趙麗妃的地位沒有被動搖之前,他們對於太子做任何攻擊,都是沒有用的。
而現在,后宮之中,趙麗妃的對手已經出現了,那就是武婕妤,畢竟,趙麗妃已經是個三十好幾的中年婦女,而武婕妤,才二十來歲,正當貌美,在歷史上,就是她繼了趙麗妃之後,獨得李隆基寵愛,被封為武惠妃,甚至後來追封了皇后。
錢文鳳聞言點了點頭道,“兄長說的是,太子不足為懼,咱們的矛頭,應該對準趙麗妃,那麽,接下來應該怎麽辦呢?”
錢泊君摸了摸下巴道,“咱們的矛頭,誰也不對,讓那個武婕妤把矛頭亮出來,與趙麗妃去鬥,才最符合咱們的利益。”
聞言,錢文鳳邪邪一笑道,“兄長說的是,而且,這個也簡單,只要咱們把此前搜羅的那些龜茲藝人,往武忠武信兩兄弟那裡一送,就能讓她出盡風頭,逐漸挑戰趙麗妃在后宮的地位。
至於太子這邊麽,就算請了李龜年幫忙,也不可能讓他脫胎換骨,棣王只需要按部就班的獻上自己早就準備好的節目,略微壓他一籌,就能獲得陛下讚賞了。”
錢泊君點了點頭道,“如此,你就去辦吧!”
待得錢文鳳點頭離去之後,錢泊君又開始提筆書信了,
每一個謀劃登位的人,都不簡單,而他,是想用一種最隱蔽,最穩妥的方式慢慢運作。 要知道,年齡在棣王之上的,還有個陝王李嗣升,即後來的肅宗李亨,雖然他只是一個嬪妃所出,比棣王大不到半歲,但也是個威脅。
同樣在提筆書寫的,還有李龜年,唱這個東西,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也不容易。
按照《教坊記》中的記載,這個時期,成定式的曲目,已經有324種,只要詞寫好,大多套上就能即刻唱。
但是這些東西,在李嗣謙身上,肯定是行不通的,他在旋律感知,和發音方面,猶如弱智兒童一般,不能以正常人來衡量。
所以,李龜年要做出新意,不僅要針對李隆基喜歡的詞風,寫新詞,還要給他編一個全新的,即簡單,又不需要唱功的表演方式。
最後,李龜年想到了後世的朗誦,不讓他唱,讓他稍微有感情的讀就行了,甚至,聲音情感的方面,他都可以讓專業的歌唱演員,來幫他用和聲烘托出來。
他只需要模仿自己到時候給他設定的語氣,把詞讀完就行了。
所以,李龜年現在抓耳撓腮的,是在想,抄後世的一首什麽詞好,畢竟,好的詞那麽多,李龜年記得的卻不多,他可是十六歲就開始學音樂了,並沒有多深的文科基礎,除非是後世流傳極廣的作品。
“太祖,就是你了。”
最終,李龜年說了一句,便提筆在紙上寫下抬頭《采桑子重陽》五個字。
不過,他也不是按照原文抄,而是稍有更改,至少其中‘天難老’要改成‘天不老’,‘戰地黃花分外香’,要改成‘南山黃花分外香’。
‘寥廓江天萬裡霜’,也要改成‘寥廓江山萬裡霜’,因為,詞是要送給皇帝的,而且,唱詞的地方,是在終南山上,不是太祖在寫這首詞的時候,在臨江樓上看江景。
所以,當他將這篇改過了的詞,按照自己設計的語句大聲念出來了之後,聽了這詞的哥舒翰直皺眉頭,這可是把他在部隊裡面學習時的一些記憶都鉤了起來,畢竟,這是太祖的詞啊!部隊裡,在文化方面,可沒少學習這個。
然而,讓他眉頭更加緊皺的, 是他發覺,好像有人盯上這處宅子了。
果然,五貫錢的月薪不是那麽好拿的,一個下午,他就已經收拾了兩撥人,而這種被人盯上了的感覺,還是沒有消除。
那是一個在這個世界上,真正了解他能力的人,所以,即便是十分懷疑,他也不敢真正的靠近這裡。
沒錯,現在在遠處盯著李龜年的新宅看的,就是安祿山。
要說他是怎麽查到這裡的,就得再說說他的工作了,他是在牙行工作的人啊!從每天上繳稅吏的清單之中,他意外的看到了哥舒翰這個名字,那可是個響當當的歷史名人,作為一個歷史系的學生,怎麽可能不知道他。
堂堂安西副都護,目前實際上的一把手哥舒道元的兒子,需要在長安城,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戶人家做護衛?
這讓他感覺太奇怪了,然之後,他就開始在東市的武師之中打聽了,這些武師想找活計,少不得麻煩像安祿山這樣的牙郎。
於是,幾乎沒費多少功夫,他就了解了東市下午發生的一切,當他看到那個被打掉了牙的武師給自己比劃出來的,對手擊敗他時的拳法套路的時候,他幾乎第一時間就認出了這是後世的拳擊套路。
然之後,他就按照那份契約上留下的姓名地址,找到了李龜年的宅子,並且,看到了哥舒翰,三拳兩腳的將一些想要進宅窺探的人收拾了。
“老大居然找了哥舒翰這樣的歷史名將做護衛,看來,對付他的難度,更加大了。”安祿山嘀咕了一句之後,就將手上的木錘藏進了自己的懷裡,快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