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想要管理一萬多人,就必須得有非常強的管理能力,而這麽多人,想要完成一個漂亮的表演,要下的功夫就更多。
首先編出來的新曲必須得簡單好學,只有你自己能演奏,屬下的人卻不會演奏,這也是不成立的。
作為領導,就必須得考慮整個團隊。
李龜年的專業技能,毋庸置疑,已經足夠強了,但是對他能不能帶好這麽大的團隊,蘇頲還是十分質疑的。
這麽給他安排任務,就是要讓他明白,做官,與做一個純粹的音樂人的不同,需要考慮的事情複雜的多,而且,上面怎麽說,你就要怎麽服從命令,並沒有什麽道理可講。
在蘇頲這裡領了差事,接下來,李龜年自然是挨個的跟自己的上官們打聲招呼,當然,不打這個招呼,他還感受不到自己的官有多小,越是需要他去拜見的人多,他越是能感覺到強烈的落差。
從蘇頲那裡出來之後,他首先要拜見了的,就是禮部的左右侍郎,現在,右侍郎在洛陽管事,衙房裡,正在練習祭文誦讀的,是左侍郎劉令植。
時間不多,他只是和這位老熟人客套了幾句,相約稍後將作了聲韻的祭文送過來之後,就走了。
然之後,就是太常寺卿王韶,還有兩位少卿趙崇禮,薛明。
再之後,便是禮部各石的郎中,員外郎。
最後,判事的太常寺卿,主簿,掌五禮的博士等等,正八品以上的官員,至少上百人。
所以,半個多時辰都過去了,他才走到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
太樂署,一個禮部從七品下的低級衙門,按照編制,朝廷應該設置兩個樂正,兩個樂丞。
然而,李隆基這個皇帝比較奇葩,樂正和樂丞,都不設,不僅太樂署這邊不設,連隔壁鼓吹署也不設。
朝廷所有的音樂機構,都歸他親自管理,自封為樂營將,下設樂營校尉,即黃幡綽,孫鶴,潘敏三位梨園部首。
這三人在朝廷有正式的演出任務的時候,隨時都可能被李隆基欽點為臨時負責人,主持奏樂事。
在沒有正式的演出任務的時候,內外教坊,則是由其署內的樂府,樂史,典事,掌固等吏員,管理日常工作,諸樂工,音聲博士,負責教授藝人曲藝技能。
並且,改了以往五年一小校,十年一大校的制度,定為每年一小校,三年一大校。
李龜年總領內外教坊諸樂事,是太常寺旗下唯一的樂丞。
是以,不光是太樂署,連鼓吹署的一乾吏員,也都前來迎接他了。
畢竟,鼓吹署也是奏樂的,今後也歸李龜年管。
“這人可真不少啊!大家都先自我介紹一下吧!”
作為梨園的班首,對於內外教坊的樂工,音聲博士,李龜年不可能不熟,只是一些負責其它方面管理的吏員,很少碰面,頂多只是個眼熟而已。
樂正,樂丞這些官員,李隆基可以不設。
但樂府,樂史,典事,掌固這樣的吏員,他設置的可不少。
畢竟,這可是近萬人的音樂機構,相應的日常管理如果跟不上,是要出亂子的。
兩署各設樂府吏三人,負責樂器更換采購,樂手,舞姬的服飾,化妝品的訂購,製作等等。
又設了樂史吏六人,負責修整,增補曲譜,文書記錄,文字教授等一些方面的事宜。
還設典事八人,這就是具體帶班子演出的一線管理者了,平時有一些小的演出任務,
都是他們直接帶隊去應付。 而且,他們還都是樂工身份,音樂水平都很高,就算以後世的標準來算,都是專業水平中的佼佼者,通常,自己編排,掌控一些演出節目,沒有問題。
至於掌固,則是管理兩署旗下房屋,倉庫的修繕,藝人的居住,吃飯,等生活方面的事情,如果是個現代企業的話,應該算是後勤科。
兩署各有六名掌固,旗下,還各自管理著仆役過百人,要知道,內教坊的房屋產業可不少,不算培訓排練的屋舍,光是居住的小院,都有數百套。
畢竟,整個內教坊,有俸祿編制的藝人,高達五千,沒有進編制的學徒,也還有兩三千人,管理這麽多人的生活,需要的人手自然也不少,光是大食堂裡做飯的夥夫,都是上百人。
“屬下黃堅,乃是太樂署首席樂府吏。”
“屬下張鳴,乃是鼓吹署首席樂府吏。”
“屬下······”
吏員,亦有上下從屬之分,一個人為首,其余人為從。、
幾十人挨個的報名字,李龜年也不全記的住,隨著他們在整個辦公區和生活區大致走了走之後,他基本跟所有人都打了照面,他這就算上任了。
而且,還立即宣布投入了工作中。
因為,今天散朝之後,禮部其它司的人,已經去郭府擺設了靈堂,太樂署負責演奏哀樂的人,也將要在明天一大早到場。
李龜年對於太樂署大食堂的飯菜沒有什麽興趣,趁著大家吃飯的空檔,在自己的衙房裡為那篇祭文加了一些聲韻之後,就開始喊屬下的吏員召集人手,安排工作。
說到哀樂,李龜年不自覺的就會想起後世國家領導人去世的時候,必用的《哀樂》旋律。
以前的時候,由於樂器沒有打造好,還無法演奏,然而現在,卻不一樣了。
銅管,長號, 小鼓,鑔,大鼓,大鑼,內教坊的練習大廳都有。
畢竟,崔滌把這些樂器造好之後,第一時間,就送了一批到李隆基這個來。
而哀樂的旋律並不複雜,對這些全國最優秀,吹奏了一輩子樂器的樂工老手來說,基本沒有什麽難度,只需要聽幾遍感覺,就能很快的演奏起來。
於是,李龜年將樂手們召集起來之後,快速的將曲譜寫了出來,並且,每一樣樂器,都親自給這些人示范要演奏的感覺,很快,大家就開始合練上了。
“這個曲······”
“這個曲······”
內教坊專門用來練習樂器的大院內,合練的樂器聲一響起,頓時就驚動了很多人。
李龜年將所有演奏不同樂器的人,分班組,形成隊列,在每一個樂器即將進的時候,他就用手上的一支鼓棒指向某個方向一指。
頓時,一種悲痛,咽嗚,而又莊重,激昂,堅決的感覺,以這個佔地十幾畝的大院向四周擴散開來。
畢竟,每一種樂器,都有過百人演奏,而李龜年準備編三到五十個小隊,在郭府靈堂輪流演奏這支曲子。
按照一組十幾個人來算,最終至少要挑選五六百人能夠完成演奏的人出來。
而現在,同時演奏這個曲目旋律的,足足有一千多人,動靜簡直是太大了,讓禮部在周邊幾裡地之內辦公的人,幾乎都聽到了這邊傳來的樂曲聲。
“快,去排練場看看。”劉令植有些激動看著同樣聞聲走出自己的衙房,面帶疑惑之色的看向太樂署方向的眾多官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