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眾人中，俞會長這樣年紀稍長的人物，還曾經聽說過病毒博士的名字，略微知道一些他驚世駭俗的事跡。

　如雲從虎，關山重和楚歌這樣的年輕一輩佼佼者，對於這些地球聯盟成立之前，就已經封存的爛帳，便真是滿頭霧水，一無所知。

　聽說病毒博士這樣的超卓人物，竟然極有可能蟄伏在靈山市地底很久，還被他搞出了一間秘密實驗室，楚歌等人都覺得背後涼颼颼，滿是黃豆大小的汗珠。

　烏正霆中校繼續道:“在真面目被戳穿之前，病毒博士的研究成果，無論在學術圈子還是民間，都引起了極大轟動，很多人都將他研發的基因誘導藥劑當成救命稻草，更將他當成了活生生的救世主。

　“很多生活在饑荒，嚴寒，酷熱和戰亂環境中的人們，簡直如久旱盼甘露一樣，盼望著病毒博士帶著他的基因誘導藥劑來到。

　“不過，一片盛讚之中，也有人提出了懷疑。

　“因為病毒博士的研究成果，看起來實在太完美了，完美到不像是真的。

　“而病毒博士對自己設置在南極大陸上的基因實驗室，又采取了絕對保密，不讓任何人接近的態度，甚至連大部分實驗數據和影像資料，都經過面目全非的剪裁和刪改，才向外界公布，令整個研究過程都處在‘黑箱狀態’，根本沒人知道病毒博士這十年研究的全貌。

　“雖然病毒博士以‘防止細菌和病毒擴散’為理由，拒絕學術界同人的參觀和記者的采訪，聽上去很有道理，但在足以拯救或者毀滅人類文明的重大課題面前，這樣諱莫如深的態度，無論如何都是說不過去的。

　“他的成果越重大，就越引起了學術界的好奇，他的南極實驗室越不對外開放，就激起了更多記者的興趣，終於，有一位當時非常出名，膽大心細又悍不畏死的戰地記者，也曾親臨多次瘟疫第一線，接受過良好的病毒學、基因學和生命科學培訓，搭乘著一架直升機，來到南極大陸，攜帶著雪地車乃至爬犁，越過冰封千裡的白色無人區，偷偷潛入了病毒博士的實驗室。

　“實驗室裡的一切，令這名戰地記者大吃一驚，在他事後發表的新聞稿裡寫著，‘這簡直是一篇地獄遊記’。

　“戰地記者在病毒博士的南極實驗室裡看到，成千上萬個培養皿裡，浸泡著無數具張牙舞爪的畸形屍體，全都是實驗失敗的‘志願者’――返祖藥劑根本不像病毒博士宣稱的那樣安全，注射成功率極低，絕大部分志願者都因為基因變異、細胞崩潰而慘死，甚至有些志願者體內的癌細胞，受到返祖藥劑的刺激，瘋狂增殖，反過來將整個人吞噬，明明是人類的屍骸，看起來竟然像是一顆巨大的腫瘤！

　“戰地記者看到，在另外一些培養皿和標本池裡，躺滿了兒童屍體乃至人類胚胎的標本，同樣畸形至極，看不出半點人類眉清目秀的樣子，倒像是人類和豬狗牛羊……各種野獸的混合體。

　“原來，當病毒博士的實驗在成年志願者身上慘遭失敗之後，他將目光轉移到了兒童甚至人類胚胎上。

　“因為兒童尚未開始發育，胚胎更是處於絕無干擾的完美初始狀態，更容易在基因誘導和干涉中，得到他想要的實驗結果。

　“病毒博士的確在人類胚胎的研究上，取得了一定的成果，進而用這種成果來指導成年人的返祖研究。

　“問題是，各種激進的實驗，嚴重摧殘了一大批兒童的身體健康乃至生命安全，把好端端的兒童變成了擁有各種野獸特征，長出尾巴、獠牙、利爪和渾身毛發的怪物，因為基因缺失，細胞紊亂等等原因，這些‘狼孩，豬孩，牛孩，狗孩’的壽命，也很難超過二三十歲，往往還沒到青春期就悲慘地夭折。

　“更嚴重的是，這些夭折時不超過十八歲，被送到實驗室裡時不超過八歲的孩子，顯然不可能成為對自己生命負責的‘志願者’，沒有任何一家醫院或者一個官方機構能同意病毒博士招募青少年志願者來進行非人的實驗，那麽，這些孩子究竟是從哪兒來的呢?

　“這名戰地記者，不愧是出生入死，經驗豐富的業內高手，他想辦法繞過了病毒博士南極實驗室的電腦防火牆，‘黑’進系統，導出了大量關鍵數據。

　“這些數據，包括了一系列的交易記錄，證明病毒博士竟然和不少臭名昭著的軍閥，匪幫乃至犯罪組織有秘密協議，這些軍閥和悍匪會從秩序崩潰，戰亂頻發的無法之地，幫他弄到大批健康孩童或者指定疾病的孩童做實驗，而作為回報，病毒博士則會向他們輸出大量的戰場興奮藥劑，甚至是細菌武器！

　“原來，病毒博士貌似光鮮亮麗，金光閃閃的研究成果，竟然是用這樣散發著腐臭氣息的屍山血海堆砌出來。

　“殘酷折磨無辜的孩童，已經超越了人類倫理道德的極限，而‘在人類胚胎階段就實施基因剪切，插入和粘貼，把人類的基因和各種野獸的基因結合，讓人類母親生下半人半獸的怪物’，這樣的事情，更是惡魔的行徑。

　“除此之外，戰地記者還有一個驚人的發現――即便在最完美狀態下，病毒博士的研究成果真的生效，能在注射返祖藥劑之後，令一個成年人恢復到數萬年前祖先的身體狀態，甚至激活更加強大的野獸能力，卻又能隨心所欲地收回去，這樣看上去很美的成果，也會留下非常嚴重的隱患。

　“那就是，隨著身體的返祖，大腦也會返祖，人類的大腦貌似在過去數萬年中一直沒發生突飛猛進的變化，但實際上，神經締結的連接方式，腦細胞的工作機制，腦血管的分布和運行情況，統統都產生了翻天覆地的突破，惟其如此，才能適應現代化的大工業生產乃至萬物互聯的信息社會。

　“注射返祖藥劑之後，志願者仍舊保留著現代化的意識和思維模式，但組成大腦的血肉組織卻回到了數萬年前好勇鬥狠，嗜血殘暴的野蠻狀態，意識和腦組織的衝突，極容易誘發各種精神疾病和嚴重的暴力傾向。

　“想想看，當一些通過返祖藥劑，擁有蠻荒之力乃至猛獸特征的壯漢，卻被誘發了極其嚴重的精神疾病和暴力傾向，那將是何等可怕的事情，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些病毒博士的志願者， 就是最早的‘失控覺醒者’！”

　在座眾人都知道失控覺醒者的可怕。

　一時間冷汗涔涔，默然無語。

　“這位智勇雙全的戰地記者在病毒博士的南極實驗室裡看到和經歷的一切，遠遠比我剛才所說更加邪惡和驚險百倍，在追查真相的過程中，他還被實驗室裡那些‘狼孩’和精神極度不穩定的志願者發現，雙方在白雪皚皚中經歷了艱苦卓絕的逃亡和追殺，最終，戰地記者還是僥幸逃了出來，將真相大白於天下。”

　烏正霆中校道，“南極實驗室裡的一切，激起了軒然大波，更引發了公眾的極度恐慌和學術界的大討論，‘面對末日，我們究竟要把自己變成什麽樣子’，是這場討論的核心，最終，從民間到學術界都達成一致，盡管災厄紀元極有可能毀滅我們的文明，而面對生死存亡，我們也應該不惜一切代價去救亡圖存，但無論結局如何，總有一些底線是不應該被突破的，哪怕‘易子而食’真是饑荒的常態，至少我們不應該去鼓勵，更不應該去主動造成這樣的悲劇。

　“這一共識，將病毒博士從天堂打落地獄。”